睜開眼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床上了,二十歲的顧淮安正坐在一旁悄悄的擦眼淚。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哭,畢竟在我印象裏,他一向勇敢。
十三歲那年,我被人販子拽著拖上車,他拚了命的衝過來,明明自己也害怕的厲害,卻死死的護住我。
周圍人反應過來幫忙,氣急敗壞的人販子狠狠地給了他胳膊一刀,一瞬間鮮血淋漓。
可他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隻是捂著我的眼睛安慰我不要怕。
我無力的閉了閉眼睛,“你哭什麼。”
“念念你醒了?還疼不疼?哪裏不舒服,咱們要不去大醫院看看?你餓不餓......”他一連串的問題幾乎要把我砸暈,從前的我大概會覺得感動溫暖,可現在我經曆了他三十歲的變心,對這一切隻覺得疲憊。
“我沒事。你哭什麼?”我重複了一遍問題,耐心的等著他回答。
“沒事,我隻是擔心你疼。”他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卻笑著替我倒了溫水。
“沒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我的情緒毫無波瀾,平靜極了。
“好,我就在外麵,有事就叫我。”他小心翼翼的將手上的麵包放到手裏,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房門。
手上的麵包鬆軟可口的模樣,是我最愛的豆沙餡。我沒有吃,隻是愣神看向了窗外。
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應該怎麼對顧淮安,現在的他是二十歲的顧淮安,對我真誠又溫柔。
可我不可能像二十歲那樣愛他,三十歲顧淮安的背叛如同利刃一樣紮在我心裏,稍微一動便滲出血來。
我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來一個吊兒郎當的男聲,“周大小姐找我有何貴幹啊?”
聽到熟人的聲音,我隻覺得恍如隔世,他是我的好朋友唐正。
上輩子顧淮安總是吃他的醋,我們就不知不覺慢慢斷了聯係,可我被背叛時,他卻特意飛回國找我,說如果我需要打離婚官司的話,他可以幫我。
我聲音哽咽,“唐正,我在醫院。”
這句話一出,他聲音立刻沉了下來,“你生病了?哪個醫院,我現在過來。”
發了地址給他,我隻覺得心頭一鬆。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暗的快極了。
也不知道唐正什麼時候能趕過來。
我撐起身體,想出去透透氣。一打開房門,我就看到了坐在門口長椅上的顧淮安,他一聽到聲音,瞬間抬起了頭,“念念,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沒事,應該隻是沒休息好,回去吧。”
他眼底的疲憊都藏不住,頭發亂糟糟,不過短短一天,我竟然覺得他憔悴了不少。
“念念,咱們再去別的醫院看看,多做幾個檢查比較安心......”他絮絮叨叨著,牽著我的手不自覺用力。
心臟處隱隱抽痛,我將手從他手中抽離,搖了搖頭,“不用了。”
眼前二十歲的顧淮安在我眼裏慢慢的變成了三十歲的他。
“不舒服你不知道自己去醫院嗎?我是你孫子嗎,天天伺候你這位姑奶奶?”
“你已經三十了,不是年輕小姑娘了,我有工作有工作!不可能一直陪著你的,不然我們都餓死算了。”
那時候我在家裏突然不舒服的厲害,下意識的就打電話給他,他甚至沒耐心聽完我的話,就開始了對我的指責。
三十歲的我在他眼裏已經不年輕了。
三十歲的他愛上了二十歲的陸清柔,她是他視若珍寶的“柔柔”,我是煩人的“周念”。
後來我自己去了醫院,檢查結果顯示我懷孕兩個月了。
我們結婚那麼多年,卻一直沒有孩子。我自己想有個女兒,我要讓她做世界上最快樂的小公主。
醫生說我的胎不穩,最好保持心情愉快等等。我不缺錢,直接選擇在醫院最好的病房住了下來。
醫院病房裏,我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是奇妙的感覺,馬上我和他就會有一個孩子了。
他期盼了這麼多年,如果他知道了這個消息大概會很開心吧。
我選擇性忽視了他的敷衍和變心,大概潛意識裏我覺得我們青梅竹馬那麼多年,他不可能說變心就變心了。
“滴......滴滴,您撥打的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
一遍又一遍,始終打不通他的電話。
大概在忙吧,我苦笑一聲。
我打算出去走走,卻碰到了一直不接我電話的顧淮安和陸清柔。
我強迫自己不能發出聲音,小心翼翼的跟著他們。
直到我看到他們一起進了婦產科。
“柔柔別怕,有我在呢,乖乖配合醫生啊。”這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我的丈夫正溫柔的哄著別的女人。
“淮安,我害怕,我不想孩子成為千夫所指的小三的孩子......”陸清柔嬌滴滴的聲音讓人憐愛。
“別想了,好好聽醫生的話......”顧淮安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耐心的哄著。
心臟處好像有冷風灌進來,刺骨的寒意一點點爬上我的脊背,直到寒冷完全把我吞沒。
我不知道為什麼,再一次撥打了電話。
仍然是未接通。
一步步走過去,這一段路我好像走了很久,久到足以讓我忘記曾經的我們。
“顧淮安。”我說。
“你......你怎麼在這裏?”他臉上閃過一絲心虛,牽著陸清柔的手一瞬間鬆開。
“淮安......”陸清柔臉上閃過了受傷的神色,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我來看看你們這一對奸夫y婦啊,嘖嘖嘖,婊 子配狗天長地久,真是般配啊。”我甚至鼓起了掌,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周圍人的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到我們身上。
“周念,別在這裏鬧!回去說。”顧淮安拽著我,想讓我離開。
我狠狠地甩開他,字字泣血,“你護著她?顧淮安你真讓我惡心。”
顧淮安抿了抿唇,一言不發,隻是護在陸清柔身前,守護者的姿態讓我僅剩的理智徹底粉碎。
我狠狠的向顧淮安甩出一巴掌,“啪——”,我的手震的發麻。
不過我那一巴掌落在了陸清柔臉上。
“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情難自禁,你要打就打我吧,別打淮安。”她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卻擋在了顧淮安前麵。
真是郎情妾意啊!
顧淮安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對我就更是不耐煩起來,“你想怎麼樣?離婚?還是要錢,都可以談。”
離婚?然後讓你們這一對野鴛鴦雙宿雙飛?我才不要。
我咬牙切齒的說:“我不離婚,我就要讓你們一輩子見不得光。”
顧淮安生了氣,音調不自覺提高,“你這麼多年都生不出孩子,我想要一個孩子想要的發瘋,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孩子?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我的肚子,從前的顧淮安疼我護我愛我,可三十歲的他愛意轉移給了別人。
眼前慢慢模糊,我終於失聲痛哭。我渾身都在發抖,我不明白我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念念,念念?怎麼了,是不是身上疼啊,我去給你找醫生,你別怕別怕......”
我抬起頭,二十歲的顧淮安緊緊抱著我,我聽到了他的哽咽聲,現在的他全心全意的愛我,所以我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
“顧淮安,我們分手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