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辰說《月下蝶舞》要在月下才應景。
他命人在院中擺了桌椅,手裏提著一壺酒,醉眼迷 離地看著我水袖翻飛,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看著看著,他有些癡了,“黛兒,你的舞天下第一,沒人比得過你。”
“就算是太子,也會醉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他勾起嘴角笑笑:“本王培養了你這麼多年,終於要將你送到他的身邊了。”
許是我看錯了,他的眼底竟有些落寞,喃喃道:“如此珍寶,本王竟有些舍不得呢。”
前院鬧出了點動靜,我一時分心險些崴了腳。
燕辰坐直了身體,吼道:“大半夜的,出什麼事了?”
小廝附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他砰地一聲將酒壺摔的粉碎,冷聲命令:“把人帶過來。”
老 鴇帶著人氣衝衝地從前院走過來,待走近了才瞧見是環兒,她的衣裳被剝去了一半,臉上重重疊疊都是巴掌印,嘴角滲出血絲,眼睛已經哭腫了。
“王爺,環兒與外人通信,懷疑她是太子安插 進青墨樓的眼線,我這就發落了她。”老 鴇從袖子裏掏出一把匕首,匕首的鋒刃在月光下泛出冷光。
“我不是。”環兒掙紮著,嗓子已經快喊不出聲,“王爺,姐姐,我是冤枉的。”
我趕緊跑過來,跪在燕辰腳下,急的眼淚都掉了下來:“王爺,環兒一向單純,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求你饒了環兒。”
燕辰伸手把我扶起來,拍了拍我沾灰的衣裙:“若是膝蓋跪腫了,本王心疼。”
我心裏舒了一口氣,以為他至少願意看在我的麵子上放環兒一條性命。
可燕辰朝老 鴇擺了擺手,“若讓她死的這麼容易,姑娘們豈不是都要效仿了。”
他站起來,走到小玉跟前,伸出食指在小玉的臉上劃過:“你知道背叛本王的代價麼?”
我冷不丁打了個寒噤。
青墨樓的手段我是見識過的,他們會讓人生不如死。
環兒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初來時的光彩,她的瞳孔裏布滿著驚慌、絕望:“你殺了我吧。”
“殺了我!”
她苦苦哀求。
“倒是個有骨氣的,本王很欣賞。”他看向老 鴇:“本王聽說你新發明了一個蒸刑,掌握點分寸,別蒸熟了,人肉可不好吃。”
“王爺放心。”老 鴇領了命將環兒拖了下去。
“阿姐,姐姐。”環兒哭著喊我,聲音消失在院子的盡頭。
“王爺,若你不能放了環兒,我便死在你的眼前。”我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瓷片,貼在脖子上。
我在賭,賭我對他的利用價值。
可是燕辰隻是彎腰一片一片撿起剩下的碎瓷片,“這琉璃酒壺是陛下賞的貢品,本王甚是喜歡,可惜有了裂縫,若是不丟棄,恐怕日後不留神會劃傷了手。”
言下之意,環兒非死不可。
他走過來,捏住我的下頜:“黛兒,你向來乖巧溫順,難道今日,也要為了一條不值錢的賤命威脅本王嗎?”
“王爺,我把環兒當成親妹妹。”我哽咽道。
“哦?妹妹,姐妹情深,很好。”他鬆了手,玩味地看著我:“那你的哥哥呢?本王可是聽說,前些時日,你的狀元哥哥來贖你了。”
“黛兒,若你識相,應該知道,你這條命不是你自己的,由不得你做主。”他勾起嘴角笑笑:“一個狀元而已,本王捏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是啊,他是淮王,普天之下,除了皇帝和太子,誰能與他抗衡。
我扔了碎瓷片,絕望地閉上眼睛,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滴落。
我終究不能為了環兒放棄為蘇家洗冤,更不能搭上宋池硯的前程。
“瞧瞧你,哭的本王心都碎了。”燕辰伸出手溫柔地揩去我眼角的淚水:“你還記得,本王選中你那日對你說過什麼?”
我撲通一聲跪下來,把頭磕在地上:“奴家此生都是王爺的人。”
“很好,”他俯身將我扶起來,揩掉我額頭上的灰:“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淮王三十歲生辰在府中設宴,王室宗親皆在受邀之列,太子燕嶺也來了。
我坐在銅鏡前上妝,翠兒好奇地撫摸衣架上的舞衣,感歎道:“黛姐姐,聽說這件衣裳是用天蠶絲縫製的,若你是穿上跳舞,一定飄逸靈動。”
她摸到腰間的玉帶,雙手比劃了下,手頓住,“奇怪,這腰身姐姐穿似乎大了些。”
我站起來,望著那件湖藍色的舞衣苦笑了下:“翠兒,你聽說過大靖第一舞姬,蝶飛流雲麼?”
翠兒點點頭:“我聽過,蝶飛流雲原是青 樓花魁,一舞動京城,京城的清貴公子為了她一擲萬金,就連當今陛下都想納她為妃,興許是她命薄,從宮宴上回來以後便失蹤了,至今未找到屍首。”
她恍然大悟:“這是流雲的舊衣,王爺是想讓黛姐姐效仿流雲。”
到了舞姬助興的環節,我夾在眾位姐妹中蒙麵而來,水袖飛揚打在鼓上,翩翩舞到太子燕翎的眼前,媚眼如絲,秋波暗送,他端著酒杯的手懸在空中,明顯看癡了。
淮王滿意地鼓掌。
我飄然而來,飄然而去,離開前回眸一眼,仿佛有千般不舍,太子果然放下酒杯,匆匆追了出來。
腳步駐足在西廂的暖閣前。
“敢問姑娘芳名?”他叫住我。
我站在月色下,夜風拂過,回眸的瞬間麵紗滑落臉頰,瞥見他眼中的驚豔,“回太子殿下,小女子名喚遠黛。”
他沉吟:“眉如遠山黛,人如其名。”
我垂下眸子,目光清冷,聲音淒楚:“奴家不過是青 樓低賤的舞姬,怎配得上殿下的讚許。”
“姑娘姿容清麗,神仙之姿,配得上這天下最好的男子。”他走近了些,大手覆上我的,十分熟稔自然地牽著我往西廂房的暖閣裏走。
我心裏奇怪,以為他會矜持些,與我談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
沒想到如此直接,倒省了我很多功夫。
跨過門檻時,我不小心崴了腳,順勢跌落到他懷裏。
我這身子早已養的柔嫩無骨,他抱住我的瞬間,眼裏添了一些迷 離,“姑娘,小心。”
說罷,竟直接將我抱了起來,我環著他的脖子,臉上染了些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