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真的沒想到
會在祠堂
被活活打死
而本來應該出門的何明遠
甚至也在打死我的人群裏。
我永遠記得,永遠不會忘記
我穿著何明遠特意新買的厚外套。
鮮紅的顏色很是喜慶。
喜慶地遮住了我傷口的鮮血。
喜慶地遮住了我身上的淤青。
喜慶地讓我在祠堂裏咽下最後一口氣。
表嫂是隔壁村的,人很好。
路上她旁敲側擊地問我
真的不準備要孩子嗎。
就不擔心老了嗎。
我知道是婆婆讓她來問的。
其實每次婆婆都會暗示我
差不多玩夠了也該生個孩子
過幾年也行,得有個計劃
生了以後他們會幫我帶的。
哪怕我扔到老家不管都行。
我聽了也就笑笑。
我問表嫂,他們怎麼跟你說的。
表嫂不好意思地笑了,說生孩子是女人的本分。
是啊,她生了兩個閨女,才等到了第三胎兒子。
說好給她帶孩子的人,
全都變成了指責她不會做母親的人。
我們倆一到祠堂,
所有媳婦都回頭看我。
就連表嫂都不自覺地挪開了。
她和其他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孤立我。
我覺得好笑,也沒有在意。
因為我是外地人,
孤立就孤立唄。
“妹子啊。按規矩呢,今天得給你拍喜。”
表嫂還是走過來跟我說明了情況。
“你啊,聽話,別亂動。很快的。”
拍喜?
什麼拍喜?
我從來沒聽說過。
何明遠也沒跟我說過。
“你家何明遠說了,讓我來照顧著你點。”
表嫂的話讓我的心掉進了冰窟窿。
何明遠說了?
何明遠知道?
那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還沒反應過來,幾個有力氣的嫂子就撲了過來。
我反抗不過,被她們按住了手腳。
“我要報警!”
“你們限製人生自由!”
“我......!!!”
我還沒說話,嘴裏被塞了一大把瓜子石榴。
大過年的哪裏來的石榴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瓜子是生的
石榴也是生的
青澀的味道衝鼻子。
我想吐出來,
幾個嫂子早就等著了,
她們用紅布條封住了我的嘴。
“別怕,別怕。”表嫂在一旁安慰我。
“這是習俗,你結婚三年了沒孩子。”
“得給你拍喜。”
“去晦氣的。”
“為你好的。”
“就輕輕拍幾下。”
“這是個流程。都得這樣的。”
她不住地在我耳旁勸我。
我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四肢沒有自由,口被塞住。
我慌了神。
憑什麼打我?
為什麼打我?
這不是動用私刑嗎?
這是限製人生自由是犯罪!
後來我覺得表嫂那麼緊張,
她可能也被打過。
是“沒孩子”被打,
還是“沒兒子”被打。
隻有表嫂知道。
她看著我笑,
我突然就淚崩了。
以前隻要我一哭,何明遠就會服軟。
現在我嚎啕大哭,也沒有人來救我。
淚水讓我視野模糊了起來。
看不清周圍人的表情和麵龐。
嫂子們把我捆好,丟在了祠堂門口的地上。
她們突然轉身離開了。
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幾個竹簍。
我見過這些竹簍。
上一次見到它們,
還是在我結婚的時候。
用來盛放喜糖喜糕的。
現在竹簍裏也是一些花生瓜子,
還有紅棗,紅糖,桂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