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連著我爹我哥都身體一僵，這裏麵還有我的事？

我燦燦的從我哥身後走出，屈膝低頭給常諸行禮，擺的就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樣。

常諸點點頭，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隻是那笑落地我眼裏實在恐怖，從前對他的所有幻想在今天都落到了實處。

這位常副官真的真的很恐怖！

“接旨吧李小姐。”

我連忙跪下，恨不得把頭塞進石板縫，再整個從石板縫鑽進去逃離這裏。

這樣的想法在我腦海裏逐漸完成，以至於我根本沒注意聽聖旨的內容。

到最後落到我耳朵裏的隻有那一句——“恭喜長寧公主。”

我爹已經不顧什麼禮儀了，他站起身一把搶過常諸手裏的聖旨，滿臉的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我這小女就沒離開過永州城，哪裏去認識的什麼西陵王子！”

說罷，我爹擼起袖子作勢就要給常諸兩拳，邊追邊罵：“一定是你這老匹夫又給皇帝上什麼讒言了不是！自個沒本事就想些野路子禍害別人家的女兒！”

“嘿！你這話不能亂講，我常諸一生光明磊落，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盡給陛下打報告？”

“常諸，我今日定要你好看！”

那封被我爹一把塞進我哥懷裏的聖旨，明黃的絹帛滑落一節。

我抬起頭看清了上麵的一段字，斷斷續續的念出了聲。

“永州知府李覲之女李釉白護國有功，特此冊封為長寧公主，代表大玄和親西陵......”

我一把扯過那道聖旨，明黃絹帛上的黑色墨跡是如此的刺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被我哥摟進懷裏。

“怎麼會呢，我根本不認識什麼西陵王子......”

我哥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一下又一下拍著我的輩，我覺得手裏的那道聖旨似有千斤重。

我爹追著常諸跑了幾圈後冷靜下來，他命人在花園裏擺了茶水點心。

我坐在石凳上，低著頭摩挲著那條手鏈，聽著我爹、我哥和常諸談論。

我哥摸了摸.我的頭，問道：“真的沒辦法改變了嗎？”

“送冊封禮和嫁妝來的儀仗隊已經在路上了，怎麼改變，難不成現在上京去求陛下收回旨意？”

常諸喝完茶盞裏的茶，歎了口氣：“也不知那個西陵使臣是什麼時候來的京都，先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你是不知道那日上早朝，陛下看到那封奏折氣得差點沒背過去，後來傳使臣上殿來，他又當著陛下的麵替他們王子求娶釉白。”

常諸用手肘戳了戳我爹，瞥了我一眼：“話說回來，那什麼西陵王子，釉白真的不認識。”

“怎麼可能認識，我閨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可能認識！”

“那這是奇了怪了，西陵一開口竟然不是求取公主，反而是你這偏遠知府的女兒。”

常諸起身扯了扯坐皺的衣袍，拍了拍我爹的肩膀：“不多說了，我要回京複命了，放心，宮裏送來的陪嫁女使侍衛都是有功夫在身上了，保證釉白嫁過去不會有危險。”

常諸走後府裏安靜了好幾天，誰都不敢大氣說話，侍奉的女使更甚，生怕我一點刺激就自盡。

這樣極度安靜的日子，直到送嫁的儀仗隊到達才被打破。

儀仗隊到達的前一日我溜出府，想去最後見一見永州的草原。

如果真的和親西陵，我想我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這樣的草原了。

沒想到的是在那一天我再次見到了裴暨。

他還穿著那日的衣裳，站在烏月河邊替他的白馬梳理毛發。

裴暨看見我朝我揮了揮手，他臉上的笑容感染的我也情不自禁跟著笑了起來。

我覺得裴暨是一個很神奇的人，他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經曆過很多的事情。

即使從頭到尾我們隻見過兩次，我也依然感覺得到。

“姑娘今日不高興？”

我點點頭，心底浮起和親的愁苦。

“我要嫁人了，但我不認識他。”

“哪家公子有這樣大的福氣？”

裴暨臉上依然掛著那副笑，隻是他那雙湛藍的眼睛裏並沒有與之匹配的情緒。

皮笑肉不笑，我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隻是蹲下身把手放進烏月河裏。

烏月河的源頭就在西陵，從雪山融化而來的雪水幹淨澄澈。

哪怕已經經過了數百數千裏也依舊冰涼。

裴暨蹲在我身邊，從袖口摸出來一枚戒指，戒指上鑲嵌著一顆紅寶石。

裴暨拉過我的手把戒指帶到我手上：“這枚戒指我阿姐留給我的，今日就送給你了。”

裴暨伸手在我腦門上戳了兩下：“如果不是顧念你們大玄皇帝愛麵子，我一定會去截親。”

我愣愣的看著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裴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怎麼知道我要嫁的是誰？

是裴暨嗎？我甚少出門，也不會將名字隨意告訴別人，而且好巧不巧就在認識裴暨以後和親的聖旨就下來了。

我顧不上眼眶裏不斷滑落的眼淚，一把推開裴暨，後者因為重心不穩跌坐到地上。

“你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我成親跟陛下有關，難不成是你？”

我用手背擦了流出的眼淚，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時不時剮蹭到我的臉。

我憤怒的想把戒指取下來，但這戒指跟長在我手上似的任憑我怎麼用力就是取不下來。

“裴暨！你給我取下來！”

我上前一步揪住裴暨的領子，將被蹂.躪泛紅的手伸到裴暨眼前：“快點給我取下來！”

裴暨微微抬頭，抬手半握住我伸到他麵前的手。

手背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裴暨竟然拉著我的手放到了嘴邊。

他在我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手背和嘴唇一觸即分。

他並未鬆手隻是用那雙藍色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這一次我在他眼睛裏看到的笑意。

“我喜歡釉白，不取了好不好。”

我在裴暨臉上親了一下，抬頭看見他的眼睛。

就好像看見有一朵花落到了常年不動的湖泊裏，然後泛起陣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