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歲那年我爹忙著到處給我議親。
我不想要,連連擺手表示拒絕,並通過各種明示暗示向
他推薦了另一個人。
就在我爹準備找出那個讓我一見鐘情的男人時,皇帝快馬加鞭命
人送來了一道和親聖旨。
沒辦法,為了保住我爹的飯碗和我全家的腦袋,我隻得披上嫁衣
遠嫁西陵。
......
我生長在大玄邊境的永州,永州很特殊,這裏並不是黃沙漫漫,反而綠草豐茂、河湖眾多。
我覺得這裏和江南水鄉一樣溫柔,一樣宜人。
我爹以前主管諫院,因著他說話做事的風格過於犀利。
無論大臣還是皇帝在他的奏疏裏統統都是一事無成的廢物。
終於,在我爹上任不到兩年後,大臣和皇帝都忍不了了。
一道聖旨降下要求我爹連夜帶著全家赴任永州,不然就誅九族。
這名為升遷實為貶黜的聖旨落到我爹眼裏變了味。
我爹堅持認為這是皇帝對他的考驗和曆練,於是乎興高采烈的收拾包袱滾來了永州。
剛來永州的那年我四歲,那是一個很燥熱的午後,下了馬車我爹連行禮都來不及收拾就要拉著我和哥哥去騎馬。
永州的草原很廣闊,連接著天,一眼望不到頭。
我承認,這比京都的那些精心嗬護長大的草好看多了。
我爹抱著我在草原上飛馳,馬兒跨過一片片的草,我仿佛從中聞到了自由的味道。
自那以後我每月都會偷偷跑來這片草原,不為別的,就為感受這股新鮮自由的氣息。
至於為什麼是偷跑出來,當然是我爹認為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
必須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工點茶樣樣精通。
我討厭這些東西,從小就討厭,尤其是女工。
我娘是織女,出身不高,在沒嫁給我爹之前就靠著賣賣繡品和織成的錦緞過活。
因著從前的過度操勞,我娘在我六歲時就去世了。
小時候在我的認知裏就是這些東西害死了我娘,即使後來我明白我娘的死因我還是厭惡這些。
這些徒有其表的東西和規矩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已。
所以當我遇到裴暨時我是羨慕的,他可以騎著馬肆意的奔跑在草原上,和烏月河的河水一樣自由。
我喜歡裴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那裏麵好像蘊含著這世間所有最純粹最幹淨的藍色。
我還記得遇見裴暨的那天,那是我第二次偷偷跑出府邸。
我和我的貼身女使織成偷走了馬廄的馬,在馬夫還未反應過來時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
馬受了驚嚇猶如一發利箭朝前飛了出去。
我一手抱著織成的腰,一手張開感受風從指縫間穿過。
風很柔.軟,我覺得這世間最好的麵料就是風。
它既可以嚴絲合縫的把人包裹著,也可以敞開讓人感受其他。
織成扶著我下了馬,我們準備找找上次在烏月河邊弄丟的寶石手鏈,那是我娘去世前送給我的。
我和織成蹲在地上,雙手不停的在草叢間來回翻找。
也許是我娘在天上保佑,我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一名男子手中折射出來的光。
“織成織成!你看他手裏拿的是不是我的手鏈?”
“好像是哎,我去幫小姐問問。”
織成剛準備走過去,那男子就踱步像我們走來。
他身上穿的衣袍和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他微卷的頭發和湛藍的眼睛訴說著他外邦人的事實。
因著這兩年大玄和西陵的外交逐漸和睦,兩個國家總是會打開城門讓百姓們做些生意,美其名曰通商。
這個外邦人或許就是某個做生意的商販。
“這是姑娘的手鏈?”
他看向我,將搭著手鏈的手遞到我麵前,太陽在七彩的寶石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我不隻是驚訝於他流利的中原話,更驚訝於他那張俊逸的臉。
那比我見到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的臉。
他就像一隻雄鷹,高昂的張開翅膀,盤旋在這片草原上空,好似這方圓百裏的一切都是他的領地。
我點點頭,伸手想去拿那條手鏈,隻是沒想到在我即將觸碰到時他突然收回了手。
我刹不住腳撲進他懷裏,撲麵而來的是一股異香。
有蔬果花卉的味道,但更明顯的是雨後草原的氣息。
“你們大玄的姑娘都這麼熱情嗎?我還以為隻有我們西陵的姑娘這樣。”
調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從那股異香中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他。
“明明是你,登徒子!我們大玄的男子才從來不會和陌生的姑娘離得這麼近呢!”
腦子裏有什麼一閃而過:“你中原話說的這麼流暢,該不會是細作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我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這片草原明明不會有人來,偏偏今天倒黴遇到個不識禮數的外邦人。
“你很有趣,我喜歡有趣的人。”
他突然朝我靠近,寬大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滾燙的溫度刺激的我的臉頰似乎更燙了:“你,你做什麼。”
他拎起手鏈的一端晃了晃:“手鏈,不要了?”
“我自己帶!”
我掙紮著想要吧手從他手掌裏抽回來,隻是我越掙紮他的手勁好像越大,我幾次三番的嘗試都沒有用。
“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你的手腕會不會碎了。”
他瞥了眼身後:“還有你的那個小女使,她手裏攥著的石頭還沒我巴掌大,叫她扔了吧。”
我見織成被發現,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摸了摸鼻頭。
我看著他給我係上手鏈的模樣,沒想到他這麼大一個做這些女兒家的東西還挺細心。
太陽逐漸落下,一隻雄鷹從頭頂盤旋而過,他吹了聲哨子,一匹白馬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他利索的翻身上馬:“再見小姑娘,我叫裴暨,記住我的名字。”
在馬即將奔出去那一刻我大聲道:“你不問問我叫什麼名字嗎?”
“我知道,那條手鏈上刻著你的名字,你叫李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