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幫我聯係了縫製手帕的活計,掙得不多,但加上采菌子的錢勉強能維持我們二人的生計。
我每日進山回來,會做一個時辰的繡活,因為不熟練,初時,每日隻能勉強做完一個帕子,而且還經常紮到手,每當我斯哈的看著冒血珠的手指尖時,他就會默默地過來幫我紉線,並細心的給我包紮,我看著他認真細致的神情,心裏生出一種異樣的悸動。
我成功繡出第一個手帕時,自己很不滿意,皺著眉頭嘟噥:“這麼醜,能有人要嗎?”
他在旁邊聽到了,就默默地接了過去:“給我吧。”
我看著他手裏那個針腳粗糙、分不清繡的是桃花還是牡丹的手帕,心裏羞窘,但到底沒有再拿回來。
心裏第一次有了女兒家的嬌羞。
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勞作,說不辛苦是假的,但是看著他被我將養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心裏有莫名的滿足感。
怕他無聊,我從村裏唯一一個秀才家借了幾本書來給他消遣,他看見書的時候很詫異,我笑意盈盈的望著他,告訴他在家裏安心看書,其他的事有我,不用擔心。
他靜靜的看著我,眼裏的複雜神色一閃而過。
陽春三月,冰雪消融。
他穿著父親的舊衫在廊下看書,發髻隻用一根木簪簪起,渾然一副農家少年的樣子,但他氣質實在出眾,粗布麻衣硬是讓他穿出了君子如玉的風姿。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裏軟軟的,像踩在了雲朵上。
我見他讀書讀的入神,便好奇的問他書上講的什麼。
他的眼睛彎起來像天上的月亮,帶著溫和的笑意問我:“可是想學?”
對著他的笑顏,我害羞的紅了臉,終是點了點頭。
家裏沒有筆墨紙硯,他便去路邊折了兩支樹枝,略作修剪遞給我一支。
我最先學會的是我的名字。
六月,他一筆一劃的在地上給我演示,我從來隻聽過這兩個字,卻沒在任何地方見過它們長什麼樣子。
我欣喜的看著他手裏那支樹枝神奇的變幻出優雅別致、骨感十足的文字。
後來見過他諸多字體的我才知道這叫做楷書。
這種字體對當時的我比較少上手,所以在他堅持不懈的教導下,我終於能獨自寫出自己的名字了。
看著我麵前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再看他麵前優美的字,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卻認真的看著我鼓勵道:“你沒有基礎,能寫成這樣已經很棒了,其實你很聰明。”
不知為何,聽他這樣說,我心裏突然就滿滿的。
他不僅教我習字,還把書裏的道理淺顯易懂的解釋給我聽。
我在一邊繡帕子,他就坐在院中念給我聽,他清雅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中變成了最美妙的聲音。
隨著我們慢慢的相處,他身上那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清冷融化了很多。
但不知為何,我仍然覺得他身上透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憂傷,便總逗著他說話,我跟他講幼時我和娘捉弄爹爹的趣事,講爹爹總是喜歡扛起我在院裏的桃花樹下玩耍,講爹爹笨手笨腳打翻娘的菜籃如何向娘討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