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泱泱,一池神男神女。
絲竹管弦,鳳飛鶴舞。
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大殿裏似乎在舉行一場宴會。
殿門分崩離析倒下的那一刻,這一切戛然而止。
如電如炬的目光全朝我彙集。
我掄起大刀欲開殺戒,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一隻溫熱軟糯的小手忽然握住我的手。
「娘親,今日是我五百歲生辰,阿爺阿奶請神界的叔伯嬸姨哥哥姐姐們來吃酒,咱們吃完酒再回玄九幽吧!」
掄刀的手頃刻泄了力。
那就等吃完酒再算賬吧,看在我兒子的麵上。
我一手牽著阿男,一手負於背後,目光睥睨,步履從容,往大殿中央走去。
身為魔界之主,無論身處何方,我都是最尊貴的存在,接受最虔誠的跪拜。
神,又如何。
在我眼裏,亦不過螻蟻。
隻在刹那間,我用魔眼一一掃過殿裏的人,試圖從中找到與阿男神似的那張臉。
然,一無所獲。
難道,那個該死的男人竟不在這?
我心下疑惑,但腳步不曾停下。
殿中尊位上首坐著的應該就是神主了。
掠奪我兒之事,他應該給我好好交代交代。
我在他三丈之外站定,這樣的距離,無需魔眼便可將他看清。
懷阿男之前,我的眼睛受過傷,這個眼傷折磨我甚久,現在雖好了,卻落下個視物不清的毛病。
座上之人將將映入眼簾,一道驚雷便往我腦門劈來,我的腦海中浮現四個大字:
「造化弄人。」
他的臉與阿男有七八分相似。
一時間,我不知如何向他發難。
他是我的初戀。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騙我,他對我無情無意,他所屬意的是右手邊上坐著的那個女人。
早在三萬年前,我與他那段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孽緣便以老死不相往來的方式很好地結束了。
我也很徹底地將這個人,這段情放下了。
不喜歡我的,我不會執著,從來如此。
隻是現在他竟成了我孩子的爹。
實在離奇。
我的眉頭不自覺擰緊,冷漠開口:
「你的夫人是有什麼隱疾,你找本尊借......」
我話未說完,被他冷冷截斷:
「你既已蘇醒,便帶阿男回去吧。」
「算你識......」
我話未說完,再次被他冷冷截斷。縱觀這六界九州四海,敢打斷我說話的人,他是頭一個。
「孩子還是跟著母親好些,阿爺阿奶再好也取代不了父母的位置。」
什麼意思?
我陡然變了臉色。
很快我便搞清楚,帶走阿男的不是他爹,而是他爹的爹。
眼前之人不是我孩子的爹,而是我孩子他爹的爹。
所以,曾經喜歡過的人變成我兒子的阿爺,曾經的情敵變成我兒子的阿奶!
這不是離奇,是離譜。
我扶額無言。
造化弄人,弄死我也。
我堂堂一界之主,竟會落入如此境地。
怎一個「慘」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