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瘋子

他又怎會聽我的，低沉的聲音宛如催命的符咒。

“阿禧，你說，先從哪個人開始呢？”

“我都聽你的。”

我被謝央禁錮在懷裏。

狼狽的搖頭。

將士們質問我為什麼。

為什麼和大泱的皇帝在一起。

為什麼不走。

為什麼居於人下。

我跪跌在地上，我聽見自己的破碎的脈搏。

他們是我的子民，是為我的國家拚命的人。

我從未有過這樣的無力感。

我看著滿地的鮮血。

舉起雙手死命地捂住耳朵。

好像不聽不看就能逃避一切。

我想，我恐怕要永遠的瘋癲下去了。

自從那日之後，我的言談舉止再也不敢有什麼差錯。

他表麵上溫柔。

隻有我知道他內心有多麼的乖張暴戾。

倘若哪裏不順他的意思。

他就會殺掉一個俘虜來的楚國將士。

這種日子日複一日。

轉眼就到了中秋。

宮中大擺筵席，鼓樂齊鳴，經久不絕。

天上月圓，人間離別。

我伏在院中的石桌上看著滿月淒寒，想到家人難再聚。

不由得低吟

“中秋誰與共孤光”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我本以為他不會來了，趕緊抹去臉上的淚水。

謝央一把將我圈進懷裏。

他喝的微醉，氣息中都是酒味。

他眼下微紅“阿禧，你跳舞給我看吧。”

我微微別過頭，輕聲說“我不會跳舞。”

我不是舞姬，更不會為他跳舞。

他強製性的掰過我的臉，讓我直視他。

“溫禧。”

他的聲音中略帶有一絲逼迫。

我捏緊拳頭“我為你跳舞，會有什麼獎勵嗎？”

他看著我，沉吟半晌。

“你想要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與他做交易。

換來了我與哥哥姐姐們見麵的機會。

一舞畢後，我淚流滿麵。

心裏有什麼東西轟然崩塌。

謝央吻住我。

“別哭，阿禧”

過幾日，謝央下朝後把我帶到一處守衛森嚴的廢棄宮殿。

我的三個姐姐和兩個哥哥一起擠在這裏。

剛進門就看見散落滿地的紙錢。

我心裏咯噔一下。

他們告訴我，大姐死了。

死在了中秋夜。

屍體被扔進了亂葬崗。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來。

謝央扶住我的肩膀。

是啊，他怎會不知這件事情。

隻不過是在瞞著我而已。

馬車上，我澀聲說道“帶我去亂葬崗。”

謝央把我拽向他“阿禧，你是在命令我？”

我不能任由大姐在那種死人堆裏腐爛。

我隨即俯下身段，擠出兩個字。

“求你。”

他心情大好地看著我。

笑意盈盈地搖頭。

“我不答應。”

活脫脫地玩弄。

我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一股恨意衝上胸膛。

我一把掀開簾子，要跳下馬車。

馬車一陣劇烈的晃動。

我被謝央一把撈了回來。

“溫禧！你幹什麼？”

我回頭絕望地看著他。

或許是因為我眼中灰白的頹唐，或許是因為我的行為嚇到了他。

最後，還是吩咐駕車的公公道“去亂葬崗。”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雨。

亂葬崗中一片屍骸。

我瞥了一眼謝央身上的金線刺繡“你若嫌棄，就不要跟過來了。”

大姐的臉，她的身形。

都刻在我心。

我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認了出來。

大雨之中。

我的手指描摹著她的眉眼。

拂過她青灰的麵頰。

往日的笑顏依稀浮現。

我沒有哭。

哪怕得知了這樣的噩耗。

我也隻是微微酸澀。

我已經腐爛在了宮中。

已經沒有了心，沒有了情。

謝央站在我身邊。

淺色的袍子上全是泥濘。

“走了。”

我眼中盛滿恨意。

大雨之中，聲音全都被隱匿起來。

好像全世界，就隻有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