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社會動蕩,藩鎮割據,農民起義此起彼伏,百姓民不聊生。
不知薛郎得罪了誰,無數官兵湧入了爹爹開的醫館,橫行肆虐。
他們四處亂翻,打碎了無數珍貴的藥材。
他們說,薛郎是逆王之後,手上的龍紋玉佩是通敵叛國的罪證,而今,他們就是要找出這塊玉佩,找到薛郎這個人。
爹娘都說從不曾見過這塊玉佩,他們也從未聽說薛郎說起他是逆王之後。
他們隻知道,當年,在路邊,撿回了這個渾身血汙的男子。隨後,治好了他的將死之身,為他接上斷骨,又扶他寫字禦馬。而後,又見他氣宇軒昂、心地善良就把我嫁給他為妻。
他們的這番話,並未熄滅官兵的怒火。在一片混亂中,他們殺了我的爹娘,又見我容貌姣好,想要欺辱我。
那時的我是如此害怕,我害怕我守不了清白,又難以忘記臨終前父母交代我好好活下去的遺囑。
被人調戲的屈辱、要不要苟活的糾結一起湧上心頭......
在這危機時刻,薛郎從天而降,不知從哪裏帶來無數人馬,救下了我。
隨後就把我安置在禹縣的窯洞裏,讓我耐心等他回來。
臨行前,他說,等洞門前的杏花樹開了花、結了果,他就會回來接我,和我一起,共享太平盛世。
這一等,就是一十八年......
這十八年間,父母墳前的草,青了黃,黃了枯。
院裏的杏樹花開花落,碩果累累,養肥了無數麻雀。
卻始終等不來薛郎。
思念如酒,在時間的發酵下越來越濃。
我在家中日日焦急難安,想跟著軍隊去尋薛郎。
但終究無處可尋,無地可去,無人可找。
這十八年,關於他的信息真真假假,多得不可勝數。
有人說,他在漠北,戰死沙場。
又有人說,他在西涼,當了額駙。
還有人說,他不是逆王之後,他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
我的心跟著這些消息起起伏伏。
我害怕他死了,留我一人在世上孤苦無依。
又害怕他活著卻變了心,害怕他真的娶了西涼公主。
我隻是一介孤女,又如何能與堂堂公主同堂共處?
我隻盼,他還是那個布衣平民,我仍是他的糟糠妻,他與我.日日在窗前畫眉,教我寫字,為我作畫。
直至一個月前,他穿著一身明黃服飾,腰佩白玉之環,腳蹬黑色皂靴,走進那低矮的窯洞中,我才發覺,我的薛郎,他真的回來了,他沒有死......
驚喜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我伏在他的懷裏,斷斷續續的訴說著十幾年來的悲苦。
他緊緊地擁著我,靜靜地聽,不時吻去我的淚珠。
那一夜,我臥倒在他的身下,感受靈與肉的合二為一,快樂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就在我感歎上天待我不薄之時,他告訴我,那些傳言是真的。
他真的,娶了西涼公主,當了大唐的皇帝,不日即將登基。
此番前來,是來接我入宮,立我為後。
同時,他還提了一個要求:讓我提出立西涼公主為後。
他說,這樣,西涼公主就能容得下我。
“可是,薛郎,明明我才是你的結發妻子。”我不明白為什麼。“一向隻有妻容不下妾。”
薛郎沉默了,一向能言善辯的他也無法為自己的變心找借口。
“薛郎,我可以不去嗎?”
也許,隻要我不去,薛郎永遠都是我的薛郎。
“我會在窯洞裏等著你,一直等你,就像過去一樣。”
我害怕進那幽深的後宮,
我害怕宮廷繁雜的禮儀,
我更怕無窮無盡的女人來分享我的薛郎,
我最害怕“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薛郎是路人”。
“不可以的,幺娘。”
他的眼裏眉間都是不容人抗拒的威嚴,再沒了往日的千依百順。
是的,我不能不去。
如果我不去,那世人都會說,咱們效忠的皇上,是一個無情無義之輩。
我,幺娘,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寒窯苦等一十八年,也未等來一個後位。
“去,我去。”
看見我允諾了,他異常欣喜,而後又有一絲擔憂:“幺娘,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要相信我”。
“嗯!”我點了點頭,心頭一陣苦澀。
我知道,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是我的薛郎,他是當今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