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了，死在新年鐘聲響起的前夕，死在萬家燈火燃起，團團圓圓的夜裏。

原本我不應該死的，可袁藝柳說我選錯了路，她說我一個靠著要飯長大的乞兒，就應該踏踏實實的認了命，不應該回到袁家，妄圖和她爭些什麼。

身上衣裳的撕扯聲清晰的穿進我的耳裏，粗糙的沙地磨花了我的麵頰，陌生男人的手掌長著厚厚的一層繭子，不停的在我身上肆意妄為，直至遊離摩挲到腿根。

我第一次心裏這樣的怕，下意識的便向著袁藝柳開口求饒，我求她放了我，求她給我一條生路。

她就站在路燈下，睥睨著眼看我，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我看不清她的神情，隻好把姿態放的更低，廢力的伸出手夠著她的鞋麵。

可她就那樣勾著唇，看著她找來的男人，伏在我的身上，肆意摧殘著我的自尊。

“袁無憂，你知道嗎？”

“我最討厭你這張臉，你這張和媽媽那樣相像的臉，像是在無時無刻提醒著我，你才是這袁家的親生女兒。”

“自你回來以後，我便整日的憂著，怕著。”

“怕爸媽一時發了瘋，把屬於我的一切，都給了你。”

她話音剛落，便將我的手狠狠的碾在了腳下，肆意的摩擦，五指連心，我痛的喘不過氣，隻能平白的淌著眼淚。

或許是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聽覺便格外清晰，夾雜著風聲，我甚至聽見了指骨碎裂的聲音，眼前起了連天的霧，風一吹，便剮的臉生疼。

“袁無憂，對我有威脅的人，或事，都不能存在在這世上。”

“永絕後患，我才能徹底放心。”

“你怪不得我，要怪，也隻能怪你自己，一條賤命，還妄想著攀附豪門。”

短短兩句話，像是宣判了我的死刑，可我不想死，我答應過一個人，要好好的活著，活出個樣子來。

許是被激出了幾分求生欲，我竟掙脫了身上男人的禁錮，剛踉蹌的跑了兩步，便猛的覺得頭上一痛，步伐頓了頓，我回過頭去，卻隻迎上了直衝我麵門而來的尖銳石頭。

隨之響起的還有袁藝柳帶著顫抖的聲音。

“我隻是讓你糟踐了她！讓她徹底丟了袁家的臉麵！誰叫你真的動手了！”

痛感瞬間蔓延，那男人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對著我砸了又砸，可我一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隻能任憑頭骨被砸碎的聲音悶悶的穿進耳朵裏。

血淌了一地，染紅了一大片的雪。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死的時候，會這樣的痛。

呼吸一窒，再睜眼時，飄飄揚揚的雪花再也不見。

麵前站著的是神色慈祥的袁父袁母，我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雙目無神，依舊止不住的身上發抖。

臨死之前的景象，在我腦海裏走馬燈似的又映了一遭，尖銳石頭砸向我麵門時的痛感，仍有殘留。

我顫抖著指尖伸出手摸了又摸，並沒摸到滿手粘稠的鮮血，也沒摸到深可見骨的傷。耳朵嗡嗡的發著響，連帶著她們說出的話，都聽不清。

好半天，才雙腿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努力才接受著這個事實。

我重生了。

回到了一切傷害都沒發生的那一日。

袁家剛剛認回了我這個女兒，我也還沒有被袁欣柔騙出家門，更沒有淒慘的死在無人問津的小巷裏。

“無憂啊，怎麼倒下了？”

“都怪媽媽，從小弄丟了你，讓你吃了不少的苦，搞的身子骨這樣的弱。”

她話音剛落，便紅了眼眶，急忙將我扶起來，擁進了懷裏，一瞬間，莫名的煙火香味撲了我滿鼻，可我雙手垂落著，不知所措也不敢相信。過了半晌卻仍舊不敢回她個擁抱。

隻好偷偷的攥緊了拳頭，任由尖銳指甲刺破手心，清晰痛感像是提醒著我，一切都是真的。

見我半天不說話，她抱著我的力度又大了些許，哽咽的聲音響在我的耳邊，滾燙的淚滴落在我的頸裏。

“無憂，不要再怕了。”

“從今以後，你有家了。”

她不停的摸著我的頭發，像對她來說，我是什麼珍貴的寶物似的，可我隻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反常的恐怖。

重生的節點沒錯，在我被接回袁家的那一天。

可上一世，腦海中一家團聚相擁而泣的美好幻想並沒有出現。

截然相反，我衣裳破爛的站在大宅的中央，像是供人觀賞取樂的物件似的，任憑袁父袁母鄙夷厭惡的目光在我身上四處打量。

那日我局促的低著頭，生怕身上的臟，染汙了地上看起來便昂貴的地毯，我原本以為隻要我足夠懂事，就能討得他們的歡心。

可他們隻是不耐的皺了皺眉頭，眼神都沒再分給我半份，隻一開口就往我心口捅了把刀子。

“袁家，不需要什麼血緣親疏。”

“我要的，是能為袁家爭臉麵的名門貴女，而不是你這種不識大體的粗鄙之人。”

“袁家能接你回來，已然算得上是你的福分了。”

“不要再去奢望不屬於你的東西，也不要妄圖，取代藝柳的位置。”

我沒上過學，其實也聽不懂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多年來的摸爬滾打，讓我學會了察言觀色，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活。

我看的出來，他們不喜歡我，甚至可以說的上…厭惡。

於是美好的幻想瞬間分崩離析，隻徒留一地的狼藉。

雖然我打心底裏不想承認，可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那裏，我心裏盼了，念了多年的親生父母......厭惡我的到來。

一想到這，心裏便咯噔一下，猛得回過了神，我不想再被袁藝柳平白的欺負，更不想淒慘的死在那個小巷裏。

即使這是我盼望了多年的擁抱，即使我有那麼的舍不得，可我還是推開了袁母抱著我的手，低垂著眼睛，顫抖著開了口。

“不用了…我有家的。”

我的家，是那個潮濕陰冷的破舊出租屋，而不是光鮮亮麗，連塊地毯都要比我命貴的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