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人物

冬季的沂蒙山區依然山巒疊嶂，綿延不斷的崮峰掩映在蒼茫之中，增添了幾分凝重和大氣，崮上的鬆樹柏樹依然保持著墨青色，近處的可見綠意，遠方的便與山色一體，分不清顏色了。

就在岱崮鎮的崮群中央有一個小村子，相傳漢光武帝劉秀曾到過此地，見莊中有一高大土坡，像撈水餃的笊笠，因此命名為笊笠坪。這村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小山村，從1965年開始，這裏就不再默默無聞了。

1964年8月，國家建委召開了一個一、二線搬遷會議，會上提出要大分散、小集中，少數國防尖端項目要“靠山、分散、隱蔽”......

轟轟烈烈的三線建設開始了，時間主要是在1964年至1978年，這是新中.國開展和延續時間最長的、規模最大的一次工業體係建設。坐落在笊笠坪村中的長豐機械廠，就是按照這個政策建設的。

“備戰備荒為人民”、“好人好馬上三線”，這都是當年最有力度的宣傳口號。很多工人、知識分子、軍轉幹部，甚至成千上萬的民工，都奔赴到這個地方做籌建工作，他們從無到有，非常艱苦，終於建成了需要的廠房......

......

1982年的初春，溫度還像冬天一樣冷，笊笠坪村中的大路上，路兩邊的楊樹都是光禿禿的樹枝，絲毫沒有發芽的意思。

很多村民在排隊接水，每人麵前都放著鐵皮水桶，不是一根木頭扁擔，就是粗糙的木棍。

公大紅圍了一條紅圍巾，在人群中很搶眼。她捂得嚴實，隻露出兩個大眼睛，還有兩條長長的辮子垂在背後，眼神四處觀看著，仿佛在希望有什麼奇跡出現。

紮著兩個刷子的公小紅直接在小步跺著腳，她是真想走掉，可沒大姐的命令，她也不敢走遠。

一頭淩亂短發，臉上沾著泥土、還穿著補丁褲子的公小青倒是輕鬆，不時前後跑著觀察隊伍的變化，一會兒跑回來報信兒：“快了快了，又走了倆。”

公大紅白一眼公小青，不理她。

公小青靠近公小紅，神秘地重複：“二姐，又走了兩個呢，兩個。”

“知道了，你能不能安靜一些？煩死人了。”公小紅半點沒有喜悅的意思，反而直接離開了隊伍。

公大紅喊了一句：“你幹啥去？”

公小紅頭也不回：“上個茅房不行啊？”惹得後麵一陣嬉笑聲，她邊走邊小聲抱怨：“這都等一上午了，難道還得再等一下午嗎？”

前天突然降溫，這笊笠坪位於沂蒙山區腹地，四周群崮環抱，本來氣溫就比一般地方低兩度，這下麻煩了，水淺的井、沒有包裹厚實的水管都凍住了。

所以大家才聚集到這路邊的三車間來接水，即使排的長隊到了路上，也得等著。

公小紅還沒走幾步，一聲吆喝嚇住了她：“二妮子，你不好好排隊，亂跑啥啊？”

公小紅看著迎麵走來的公方振：“爹，你大妮子和仨兒都在呢，不差俺一個。”她順著爹的稱呼應著。

這時公小青已經樂嗬嗬地跑了過來：“爹，你是來換班的嗎？”

公方振斜一眼公小青：“換你個頭，你娘叫俺來看看，你三個都沒回來，別叫人騙了去了。”

公小青笑得眯起了眼睛，一邊搓手一邊靠近公方振：“人家騙俺們幹嗎？又不好吃，又不值錢的。”

“你懂啥？”公方振忽然叫了起來：“仨兒，你這褂子怎麼又一個破洞？你能吧，回去你娘就”公方振話沒說完，一個身影從身邊飛了過去，嚇得他住了嘴。

公小紅和公小青以及其他人的目光，全被這個路人吸引了，他大冷天的還穿著灰色風衣呢，穿著皮鞋、戴著墨鏡，騎著嶄新的大金鹿自行車，瀟灑地穿過人群。

人群裏開始熱鬧地議論起來。吳二嬸打量著背影：“這應該就是那個新來的技術員吧？”

“哪一個？不是有兩個嗎？”張叔歪頭看了一眼。

“那個年紀大，這個人才來一個多月，說是還不想來呢。”孫姨的消息十分靈通，也不肯在這個時候落後。

人群中的小夥子王小山不樂意了：“毛病？俺們想進廠子，人家還不要來？他還不想來？他走，俺替他。”

孫姨笑得彎了腰：“臭小子，你老幾？人家是知青下鄉的，聽說還是大學生，有兩把刷子呢，你以為一般人能當技術員啊？”

王小山漲紅了臉，雖然不服氣，卻又找不到話堵回去。

“他爸是誰？老一茬兒的人可能還記得，就是那個蘇工程師，叫蘇城的。”孫姨繼續顯擺著她的消息靈通。

果然，幾個年長的人恍然大悟地哦著。吳二嬸點著頭：“原來是他啊，好人，沒架子，還和俺聊過天呢。”

王小山聽著聽著更加尷尬了：“這小子這麼有來頭啊？”

“那可不？以後要放尊重點哈。”吳二嬸像模像樣地教訓著。

“那，那，那再說吧”王小山還嘴硬，但看起來明顯心虛了。

公小紅看著王小山的樣子偷樂起來，這小子就得有人教訓。

人群中引起一陣轟堂大笑，公大紅也笑了，拉下了一些圍巾，露出了好看又白淨的臉。

公小青拉著二姐的胳膊，好奇地聽人們拉呱兒。看到熱鬧處，眼神一直盯著遠去的小夥背影。她小聲問：“二姐，那個人到底是誰啊？好神秘啊。”

“不知道，聽說不大招人待見。”公小紅很隨意地回答。

公小青瞪大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的樣子：“真是個討厭鬼嗎？啥知青？難道是是被下放到這裏來的？”

公小紅碰了一下公小青的胳膊：“別胡說，咱大姐夫還是知青呢，你小心被大姐罵。”

在當地人看來，凡是從大城市來到小山村的文化人，一律都被稱作“知青”，是廣義上的知青。

公小青看著不遠處的公大紅，調皮地吐了下舌頭。

公方振這才回過神來：“小紅，你去替你大姐排隊，家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