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承認自己是壞種,也接受了媽媽討厭我。
沒關係,隻要我繼續喜歡媽媽就好了。
可我低估了媽媽對我的厭惡程度,原來她恨不得我去死。
那天,窗外的雨下得好大。
老師說,隻有家長到教室接人,我們才可以放學。
我忐忑不安地等著,直到一個熟悉又親切的身影出現在窗戶外。
“媽媽!”
我滿心歡喜地跟在媽媽身後,跟著媽媽走到孟心悅的班級。
孟心悅出來後,媽媽卻從包裏翻出一把雨傘,向我遞來。
“好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媽媽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呆愣愣地接過雨傘,看媽媽摟住孟心悅的肩,兩人共撐同一把大傘。
看她們親密無間的背影,漸漸離我而去。
淚水模糊了眼眶。
其實我自己也帶有傘的,我現在有兩把傘。
但我隻是一個人。
一個人走在風雨交加的路上。
雨聲嘩嘩,冰冷的雨水完全浸濕我的鞋子,風幾乎要把我吹走。
那就吹走我吧。
我任由呼呼作響的大風吹翻我的雨傘,讓銀劍般的雨水刺在我的身上。
回到家時,我的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褲子能擰出一把雨水,全身狼狽又心懷期待地走到媽媽身旁。
媽媽視若無睹。
都說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可不被媽媽愛的孩子根本沒有資格哭鬧。
如果哭鬧了,還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晚飯後,我渾身難受,吐出了所有食物。
不過半個小時,我的身體像被火燒著,頭熱得滾燙。
好難受,我好像要死了。
我拖著身子,暈乎乎地走到客廳,沙啞地說:“媽媽,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醫生,我......”
“你腦子有病吧?外麵雨那麼大,你要我怎麼帶你去?”
媽媽不耐煩地打斷了我的話。
“許姨,我們繼續玩。”繼姐孟心悅揮了揮手裏的油畫棒,不滿出聲。
“好好好。”
媽媽立馬笑臉如花,和繼姐畫同一幅畫。
我心底酸澀,忍著疼痛,艱難開口:“媽媽,可是我的頭好痛。”
“如果不去看病,我會死的。”
“那你就去死好了。”
她沒有抬頭看我,隻是無所謂地翻了一個白眼。
......
過期的布洛芬救了我一命,我沒有死成。
可繼姐趁我生病,偷看了我的日記。
這還不如讓我死了呢。
“好啊!許滿滿你真是內心陰暗!”
她高高舉起我的日記本,當著媽媽的麵,大聲念了出來,
“‘我不喜歡我的繼姐,因為她總是用不存在的理由去刁難媽媽......’”
媽媽變了臉色,把我拽下了床,怒道:“你給我去外麵跪著!”
她從外麵掃來了一堆細細的小石子,鋪滿地板,罰我跪在小石子上。
雙膝跪地,我感受尖銳的石頭一寸寸刺進我的皮膚裏,更細的石子則死死貼在膝蓋上,仿佛要隔著皮膚陷入血肉裏。
痛,好痛。
鮮血染紅了膝蓋下的石頭子,我漸漸痛到麻木,痛到沒有知覺。
隻是耳膜被媽媽和孟心悅的對話聲震得發顫。
“許姨,以前是我誤會你了。”
“你對我也還行吧,至少不是故事書裏的那些惡毒後媽。”
孟心悅滿意極了。
媽媽欣喜若狂,聲音帶著感動,哽咽:“心悅,你能麼想,許姨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我膝蓋上的肉已經腐爛。
但媽媽的電動車隻送孟心悅一個人,我還要走路去學校。
每走一步,膝蓋就會產生鑽心的疼痛。
好痛的,就像釘子往我肉裏釘一樣痛。
看到我觸目驚心的傷口,好朋友薑羽一下子就哭了。
她比我還要難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哭一邊說:“滿滿,你媽媽對你不好。”
“她不好,你別想著保護她了。”
“聽我的,你不要再愛你媽媽了。”
我頭腦暈乎乎的,迷茫地望著薑羽,問道:“女兒可以不愛媽媽嗎?”
“可是媽媽被欺負前,我的心會好亂好亂。媽媽難受的時候,我的心又會好痛好痛。”
“我好像還記得在媽媽肚子裏的感覺,有一根繩子把我和媽媽連在一起,我還記得是媽媽撐起了我的世界。”
“我怎麼能不愛媽媽呢......”
薑羽也不知道答案,但她抽著鼻涕,拍桌決定:“那以後我做你媽媽吧!你來愛我!”
這樣也是可以的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薑羽就踮起腳尖,用肉乎乎的手摸上我的頭,
“媽媽的乖滿滿,媽媽愛你!”
“你膝蓋受傷了,媽媽幫你吹吹哦,呼一呼就不疼啦~”
一股熱風溫柔地撫摸膝蓋的傷口。
我哭笑不得,但膝蓋好像真的沒那麼疼了。
薑羽,謝謝你。
我會愛你的。
但我還是愛著媽媽,還是想要保護媽媽。
也不對,
媽媽早就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我這麼想著,卻不知道——
就在三天後,我真的護住了媽媽。
盡快付出的代價,是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