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許津南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客廳看到我的身影。
臥室裏,床頭隻亮著一盞昏暗的燈,我閉眼假寐。
他上床,從身後自然地摟著我的腰身,細細啄吻我的脖頸。
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傳來,我睜開眼,猛地推開他,坐起身來。
燈光下,他一愣,表情晦暗不明,「倪倪,怎麼了?」
我平靜地與他對視,臉上看不出一絲難過的痕跡。
「許津南,我們分開吧。」
他輕輕挑眉,語氣嘲弄,「又要分開?」
「就因為我今天站在陳思妤那邊,生氣了?」
「陳老爺子手裏那個項目,我必須拿下,對她隻是人前的虛情假意而已......」
我看著他如此巧言令色的嘴臉,忽然感覺很是陌生。
閉了閉眼,我輕聲打斷他的解釋,「你們在包廂裏的對話。」
「我都聽到了。」
他的臉色一變,有些慌張,嘴唇動了動,就要伸手去拉我的胳膊。
我向後退了一步,拖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許津南,那枚戒指,我不要了。」
「你,我也不要了。」
擦身而過的瞬間,一雙手扯住了我,帶著強勁的力道。
他雙目被逼得通紅,眼神裏夾雜著一抹狠意。
「那你呢?」
「我不過就離開兩個月,你就為了所謂的事業,爆出來那種事情?」
他冷著一張臉,一把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來,「倪倪,你就那麼迫不及待上位嗎?」
我用力眨巴了下眼睛,心已經碎成一塊一塊的渣渣,生生咽下,逼自己笑了出來。
聯係不上的這兩個月,他知道我經曆過什麼嗎?
本以為會是擁入懷中的溫柔安慰和毋庸置疑的信任,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懷疑與嫌棄。
許津南眯了眯眸子,發出一聲嗤笑,嘴裏說著狠厲的話語,「沒讓人碰過吧?」
「你知道的,我嫌臟。」
一句話,將我徹底打落到了穀底。
心底的悲涼慢慢地浮漫上來。
我想說,「許津南,我累了,我們到此結束吧。」
我還想說,「許津南,我不臟,臟的是你。」
想了想,我到底是什麼也沒說,隻是平靜地往外走,神情有些麻木。
可他卻一下子慌了神。
許津南第一次放下了平日裏漫不經心的姿態,眉目間帶著隱忍的怒意,看向我的眼睛,微微發紅。
「倪倪,你可要想好了。」
「離開了這扇門,就不要再回來找我,像條狗一樣。」
我冷笑一聲,用力扯開他的胳膊,抬腳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
身後的那扇門被人踹得框框作響,我再也沒回頭。
......
搬到新租的小公寓後,我臉上的平靜再也繃不住了,壓抑已久的痛楚翻湧而來。
三年青春,最終落得一個這樣的結尾,怎能不痛?
我隻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一忙起來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想其餘的事情。
許津南骨子裏很是硬氣,一個處於主導地位的上位者,又怎麼可能會拉下麵子去哄人。
在他的縱容下,陳思妤也免不了耀武揚威,三番四次來劇組故意找茬。
那段時間,兩點一線,我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沒有時間去醫院看望奶奶。
直到一次下了戲,經紀人手忙腳亂地把手機遞給我,電話那頭,小護工急得快哭了出來,說話都語無倫次。
我心頭猛地一顫,等到達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
搶救室外,奶奶給我求的平安墜被人扔了出來,陳思妤心虛地眨了眨眼。
我的嘴唇緊緊抿著,哆嗦著手指去簽病危通知書,一瞬間手腳冰涼。
簽完字,我甩手就把手中的筆砸向陳思妤,眼神裏充斥著怒火。
她害怕了,第一次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躲在許津南的身後。
「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那老太婆就激動得暈了過去......」
我撕扯著她的領口,歇斯底裏道,「你都說了些什麼?!」
「你知不知道她有心臟病,受不了一丁點的刺激?」
許津南眉頭皺起,下意識地把我甩開,將陳思妤護到了身後。
「倪漫,你冷靜一點,她也不是故意的。」
「別作,行嗎?」
好一句別作,這兩個字瞬間讓我渾身冰冷,控製不住得顫抖了起來。
陳思妤無理取鬧,不知道病情,可是許津南,你明明知道奶奶對我有多麼重要!
可你怎麼忍心,從嘴裏說出這麼冰冷的一句話呢?
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麵露遺憾,搖了搖頭。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撿起病危通知書,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不可能。
許津南忍無可忍地搶過我手裏的東西,大吼一句,「倪漫,她已經不在了!」
我愣住,呆呆地看著他,然後眼淚就從我的眼眶裏落了下來。
三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見我哭。
夜總會被人摸腿的時候,我沒哭,演技被群嘲的時候,我沒哭,那天吵架被誤解的時候,我也沒哭,在平日裏,我表現得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而現在,我抬起手捂住臉,眼淚卻從掌縫間不斷地往下落,我用手拍打著他的胸膛,聲音嘶啞。
「許津南,你也是幫凶——」
他咬咬牙,眸中情緒複雜,按住我的肩膀一把將我摟進懷裏。
一瞬間,崩潰的悔恨和冰冷的寒意浸透我的心扉,我對許津南徹底失望。
「滾開!」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進了搶救室,然後徹底脫力。
一夜之間,我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許津南。
你知道嗎?
當所有的愛意與不甘被現實打敗,我的心裏,就隻剩下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