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錯信

03

昌平侯府要的是我們陸府的嫡女。

世子爺程治禮點名要我陪嫁，想來也不會有別的原因。

「如今擺在父親麵前的隻剩下兩條路。」

「把我殺了，為陸蓁報仇雪恨。明日在燕都各大世家麵前，說自家兩個女兒自相殘殺，給他們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我的手仍舊在止不住地顫抖。

指甲紮進掌心，讓聲音平穩。

「又或者，把我記到母親名下，明日我替陸蓁出嫁。我會守住陸府的名聲，攀上昌平侯府，兩族聯姻，不就是希望相互扶持嗎？是我，還是陸蓁，又有什麼區別？」

父親看著陸蓁的屍體，情緒激動，看著陸蓁的屍身久久未能回神。

他雙目通紅，看著我的目光似乎要將我生吞活剝，衝過來便又要打我。

我看著他高高舉起的巴掌。

主動揚起臉，「想要泄憤也可以，再過兩個時辰喜婆就要來了......」

他最終還是顫抖著放下了手，眉頭緊鎖，語氣之中滿是掙紮。

「你這般狠毒，我如何能信你會顧及我侯府！」

狠毒......

我心口一窒，險些喘不上來氣，「侯府畢竟是我的娘家，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侯府興旺我才能在昌平侯府順遂。」

他說我狠毒。

他對陸蓁所作所為視而不見的時候，我何曾說過他惡毒。

陸蓁折辱我，嫉妒我，甚至要殺了我，他不曾說她惡毒。

惡人，隻有我一個人？

父親頹然地站在原地，泄了氣。

他垂下手，轉身離去，對著下人吩咐道：「收斂大小姐屍身，對外便說是急病暴斃。」

他並未回頭看我，走得極快。

「今晚你自己把握住世子，若是昌平侯府追責起來，我隻會把事情全部推到你身上。」

我背後的冷汗浸透了小衣。

我是真的害怕。

我害怕殺人，也害怕父親會為了陸蓁，一怒之下將我直接殺了。

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

卻又忽然笑了起來。

我所求不過是安身立命，苟活於世。

我得償所願了！

身旁婢女看著我，一個個嚇得往後縮。

我挺直了腰背，收斂好了情緒，看向她們。

「別躲了，重新來上妝，若是世子爺不喜歡我，你們也難有好日子過！」

玉竹是第一個向我走來的。

「大......大小姐，奴婢玉竹，奴婢這裏收著一個物件，或許能幫到您。」

04

她有些猶豫，卻還是遞過來一個錦盒。

「陸蓁當初被侯府所中意，便是因為這份礦脈圖，陸蓁一直藏著，私底下與小世子達成了協議，交換了這份礦脈圖。若是大小姐拿著，或許能在侯府獲得一席之地。」

玉竹跪在我麵前，神色不安。

「玉竹絕不是背主之人，可小姐知道，陸蓁從未將我們這群人放在眼裏，命如草芥。玉竹今日獻寶，隻求小姐一件事，若是小姐在侯府站穩腳跟，便放了玉竹的籍，讓玉竹回鄉下照顧老母親！」

說到情動之處，她眼睛通紅，眼淚一個勁兒地掉。

她聲音哽咽，「玉竹一整年都沒回去了，陸蓁從不讓我們回去，可我年事已高，玉竹想盡孝。」

玉竹不是個壞人，從前她也試圖幫過我，偷偷塞過些吃食，一些傷藥。

這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

但是我們在府裏，我與她地位也沒什麼差別，都是泥菩薩。

我讓玉竹收好那個錦盒，稍後再吩咐她如何處理。

其他人幫忙來調整嫁衣，重新梳妝。

一直忙到天色漸涼，外頭開始喧嘩，我頂著紅蓋頭被送上花轎。

跨火盆，拜天地，夫妻交杯，程治禮牽著我入了洞房。

小聲問我，「你那庶妹呢？可一同帶來了？」

我模仿著陸蓁的聲音，「你為何執意要她？」

程治禮顯得有些局促，「我瞧見過她幾次，隻覺得她孤苦無依，看起來頗有些可憐，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惜。」

「她是你的妹妹，你們姐妹二人相處定能融洽。蓁蓁，隻要你容得下她，我保證將來會給你掌家之權！」

我悠悠開口，「世子爺，不如先掀開蓋頭，我們好好談談？」

他笑了一聲，「好。」

掀開紅蓋頭，透過珠簾，我與他四目相對。

他眼中有驚詫，有意外，有迷惑，亦有驚豔之色。

我勾唇一笑，映襯著龍鳳花燭，嗓音繾綣，「夫君。」

程治禮卻眉頭緊皺，「陸凝......為何是你，陸蓁呢？你這也太胡鬧了！」

我不知道他是擔心陸蓁，還是擔心礦脈圖。

「陸蓁夜裏與六皇子私會，欲以一份大禮為由頭，搭上六皇子這條船，被發現的時候，兩人......已有苟且，被父親發現，她羞憤之下暴斃而亡。」

「而那份大禮，我聽說是在六皇子手裏。」

程治禮的臉色越來越差，我微微仰首，珠簾輕輕碰撞，一片華彩之中，我凝視著他。

「夫君可是在擔心那物件？」

他輕歎一聲，「那不是什麼好東西，若是拿在手裏隻會招來殺身之禍，沒想到陸蓁沒能等到我來保護她。」

說罷，他將我的手收入掌心，眉目含情，「阿凝，我雖與你隻有數麵之緣，但對你一見鐘情，你可信？」

飲了一杯薄酒，屋內燃著暖香，我一時迷失在他眼眸中。

「我信。」

程治禮親自為我卸下禮冠，褪去華服，為我洗去紅裝。

「阿凝，自此之後，我們夫妻一體，同舟共濟，隻要你信我，助我，我此生不棄。」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信了。

從未有人對我這樣體貼，看著我的眼神又是這樣柔和，我不受控製地沉溺其中。

我小聲問他，「你若負了我呢？」

他拉著我坐到他腿上，衣衫輕薄，他卻炙熱。

他將我整個人摟在懷裏，下巴擱在我的肩上，耳鬢廝磨，他溫熱的氣息掃過耳畔。

「若我負了你，你隻管取走我的性命。治禮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