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我媽出軌了一個有錢男人,和我爸離了婚。
她說她的新老公不能接受我,她沒辦法帶我一起生活,讓我爸自己想辦法。
我爸是一個矜矜業業以家庭為主的傳統男人,自打我出生後,就在外奔波賺錢,隻為了讓我和我媽過上好日子。
隻是沒文化沒學曆的男人隻能做一些粗俗的體力活,賺微薄的辛苦錢,沒法覆蓋一個愛美女人和一個嗷嗷待哺孩子的開銷。
他和我媽經常深夜爭吵,我媽總是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一個沒用的男人。
說她同學的男人,早就做生意在省城買了別墅,同學整天過著富太太的生活,而我們一家則蝸居在城市狹小的城中村裏,十幾戶人家擠一個衛生間。
我媽終於忍不下去,勾搭上了一個有錢男人,和我爸提了離婚。
我爸一個一輩子沒 喝過酒的男人,那天晚上喝的酩汀大醉。
離婚那天,我媽穿著上萬塊的貂皮大衣一臉惡心地看著我爸。
“當初真是瞎了狗眼跟了你,白費我這麼多年的青春。”
“他不接受佳佳,你自己想辦法帶,別讓她打擾我的生活。”
她走的利索,爽快,甩了我爸五千塊錢算是分手費和今後的撫養費。
我牽著我爸的手,一臉茫然地望向他,男人的手抖地厲害,掌心也是一陣冰涼。
我爸雙手抵著我單薄的肩膀,眼睛裏滿是淚水,“爸爸一定會把你養大,就算一個人砸鍋賣鐵,也不會扔下你不要。”
彼時還是孩子的我,天真的相信了這句話。
直到三個月後,城中村的小房子裏來了一個穿得時尚的女人,身後跟著一個淌鼻涕的小男孩。
女人看了我一眼就皺起了眉頭,我爸站在他身旁看著我直歎氣。
“佳佳,爸爸對不起你,你先去跟奶奶住一段時間,等爸爸有錢了,爸爸就來你回來,好不好?”
我沒說話,小圓眼睛紅紅的,噙著淚。
我不敢哭,我知道哭也沒用,哭不能讓媽媽回頭,也不能讓爸變有錢。
就這樣,知道我又要被拋棄了。
走時,特地去大商場給我買了一條花裙子,是時下最新的款式,要一千多,我從未穿過這麼貴的裙子。
阿姨的臉有些垮,卻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我爸連送都沒送我,囑托了乘務員記得叫我下車後,就轉身離去,我看著他牽著那個小男孩的手,總覺得心裏空空的。
我沒見過奶奶,從出生後就跟著爸媽一起住在城中村裏,逢年過節隻有爸爸一個人回去。
媽媽說,奶奶重男輕女,我媽沒生下兒子,奶奶也不許她回去過年。
每逢節假日,我就和媽媽縮在孤零零的城中村裏數日子。
數著爸爸還有多少時間回來,數著我還有多久能吃到爸爸帶回來的糖。
*
奶奶是土生土長的鄉下人,頂著一張灰撲撲,滿是皺紋的臉,一個人住在鄉下,有著一代農村女人最樸實的名字。
招娣。
我爸給我了一個信封交給奶奶,算是我的撫養費。
奶奶生性暴躁,不是個和善的人。
見到我的第一麵,臉上的嫌棄就藏不住。
“一個丫頭片子,早就讓他扔了,他當個寶貝一樣領著,現在又不要了,扔給我,合著我他媽伺候完他老子,伺候他小子啊!”
奶奶很會罵人,能罵半個小事不帶重樣的,一路罵到出站,罵到進村,罵到低矮漏雨的小破茅屋。
我跟在她身後,一個人拖著有我一個人高的行李,拖得手指發紅,拖得白色褲腿全是泥。
她又一腳踢在我身上,“死丫頭片子,走個路都不會走,難怪你那黑心腸的娘不要你,嫌你是個拖油瓶,你媽就是個喪門星,生了你這麼個小喪門星!現在你老子也不要你了,你開心了吧!”
她很用力,我一下摔在地上,手蹭破了皮,忍著淚沒哭。
她看了眼我的傷處,頭也不回的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媽走後,我爸經人介紹又認識了一個有錢的阿姨,那個阿姨有點小錢,圖我爸長得周正,沒想到聽說了我爸還有一個女兒後,立馬板著一張臉回絕了。
新阿姨雖然不排斥我,但也明確表示了不允許我和他們一起生活。
那個時候,拖油瓶三個字像是一個魔咒一樣環繞在我的頭頂,壓得我從此連抬頭都費勁。
鄉下的房子隻有低矮的兩間房,灰撲撲的土灶台就占據了一間,腳下是經年累月踩的已經發黑的土,凹凸不平,下雨天從房頂上滲下來的水,正好落在黑土的凹陷裏。
沒有浴室,沒有廁所,隻有一個用的已經發脆的紅盆和一個不知道什麼年代的木馬桶。
夜晚,我站在木馬桶遲遲攻不破這層心裏阻礙。
奶奶翻了個身,“愛上不上,還嫌棄上了,死丫頭片子,憋死你個小兔崽子。”
招娣不喜歡我,我不敢頂嘴,生怕連招娣也不要我了。
那我就真的隻有一個人了。
她不喜歡我的長頭發,於是在一個午後,不顧我流著淚的我,用一把鈍剪刀,強硬地剪掉了我的頭發,我抓著帶著鐵鏽的短發,默默哭了一個晚上。
農村物質貧乏,奶奶每天早上扛著鋤頭出門,我坐在門口啃著發硬的黑饃饃。
我不會說村裏話,一口普通話和這裏格格不入。
村裏的小孩成群結隊地到破茅屋門朝裏麵做鬼臉。
“我媽說,這就是城裏來的那個小孩。”
“對對對,我奶奶說,他爸爸媽媽都不要她,她是沒人要的小孩。”
“隻有壞小孩才沒人要,她是壞小孩。”
我不是壞孩子!
我才不是壞孩子!
可是我明明不是壞孩子,為什麼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呢?
我想不明白,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地流淚。
每天都在盼著爸爸什麼時候會來接我回去。
盼著盼著就到了九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