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好孩子。
不給護士姐姐添麻煩,會每天按時吃藥,也會主動把垃圾分類打包好遞給清潔工阿姨。
唯一的放肆,不過是喜歡在天台上做簡單的數獨遊戲而已。
當拳打腳踢的欺淩戲碼再度上演時,我蜷縮在一起,雙手護住腦袋,默不作聲。
我動不了,不會反擊,也無法求救。
軀體木僵化反應和短暫緘默症成為這些壞孩子欺淩行為的催化劑。
肩背和四肢的淤青怎麼也化不開,我死死咬著牙,一滴淚也不願掉。
“這啞巴還真不會說話?”
“這就是個怪胎,她媽就是被她克死的!”
頑劣尖銳的嘲笑此起彼伏,我腦海中霎時湧現出母親死亡的場景——
黑糊糊的血灘、刺鼻的屍體腐臭、瞪圓不甘的雙眼......
“每天就知道拿著那破本子寫寫畫畫,也不知道在寫什麼鬼東西!”
“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又和那小護士告狀了!”
餘光瞟見他們踩上我的數獨本,我瘋狂搖頭,身體不自覺戰栗,瞬間鬆開護住頭部的雙手企圖阻止這場鬧劇!
不能踩!
那是媽媽留給我的!
撕心裂肺的嘶吼從我喉管中迸發,卻被這該死的病症遏製。
“......放呃!”
正當我竭力伸手奪回數獨本的時候,腹部陡然傳來一陣劇痛,雙目失焦擴散。
腹部最柔./軟的位置暴露在他們麵前。
我知道,又得好幾天吃不下飯了。
媽媽......
媽媽,泠兒好痛。
你為什麼要丟下我呢?
是不是泠兒不夠乖巧,不夠聽話?
媽媽,我要死了。
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冷汗混著反酸胃液打濕鬢角碎發。
我感覺周圍的一切開始模糊、解體、消亡,直到耳鳴被一陣巨響打斷——
鐵棍滋啦劃過斑駁牆麵瞬間激起手臂雞皮疙瘩。
“想不到,這鬼地方也能看戲。”
一道陌生聲音拂過耳畔,壞孩子霍然停止作惡,不悅轉頭打量來者。
我匍匐在地,吸氣抬頭,人影重重中窺見那個身穿病號服的少年。
他笑得諷刺,在看見我嘴角血跡後陡然抄起鐵棍朝他們揮去。
悶響此起彼伏,人影作鳥獸散。
一棍棍,都落在了實處。
“姓嵇的,你真他媽是個瘋子!”
“他爸就是個瘋子!”
“老瘋子生了個小瘋子唄!”
話音剛落,我察覺到周圍空氣凝滯一刹。
“現在才知道我瘋?”
明明是十多歲的少年,可聲壓卻似煉獄鬼魅。
“晚了。”
我忍痛挪動到一旁,噤聲觀察眼前形勢。
他麵色一沉,像是換了個人,抬腿衝著那人的腹部猛地一踹。
“還不滾?”
“還是說你覺得,你那無能的爹媽有資格站著和我說話?”
......
“疼不疼?”
我護住腹部下意識點頭,卻在看到少年的瞬間驚恐後縮。
經年累月的應激反應成為了習慣,在麵對突如其來的善意時竟手足無措。
“危泠祈。”
他拎起數獨本,翻開扉頁,深灰雙瞳撞進我眼波:“你的?”
我急忙點頭,手指比劃。
“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拍了拍灰塵,將本子遞給我。
“起來。”
救世主朝我伸手,驕陽刺眼炙熱,我看不清他的麵容。
我縮在角落,將頭埋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