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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裏許久沒有來新奴婢了。
上頭缺少服侍的奴才,便從每個小院挑人去,我們這個做臟活的掃塵院也不例外。
挑人時,我因走神被管家挑了出來。
我腿一軟伏跪在地,“奴婢知錯,奴婢昨夜淺眠,才會不小心失了神,求管家開恩,奴婢自願受罰,多挑幾擔糞水......”
我擠出幾滴眼淚,哭得梨花帶雨:“管家可憐可憐奴婢吧......”
管家冷眼瞧著我,嗬嗬笑道:“成啊,你隻要找到替你的人,就不用去了。”
我抹著眼淚回頭,曾經共事的人們都埋首沉默著,無人看我一眼。
是啊,在這裏爬得越高,死得越快。
沒人會上趕著找死。
就這樣我被嬤嬤連拖帶拽,帶到了齊王妃的院子裏。
我同幾個丫鬟齊齊跪在院中,大氣不敢出一聲。
此時廳內正傳出瓷器落地的聲音,和齊王妃氣極的怒罵聲。
“賤人!不過是有幾分姿色罷了,竟敢在本妃麵前與王爺眉來眼去的。”
“瞧著吧,待王爺膩了,本妃定要你死無全屍!”
是了,也是因為近來王爺又帶回了一個女人,對她寵愛有加,忽略了齊王妃,才令她時常拿下人出氣。
而她之所以可以這般草菅人命,全因她仗著自己是護國公之女。
當年是她的父親,憑著一支軍隊殲滅叛軍,才讓當今皇帝穩坐龍椅。
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就連皇帝的兄弟們,也要敬他三分。
所以,在這個齊王妃一手遮天的王府裏。
殺一個奴才,就跟碾死一隻螞蟻這麼簡單。
身旁的丫鬟就是知道命不久矣,忍不住哭到了現在。
齊王妃出來時,就瞧見了這般晦氣場景。
她丹鳳眼裏怒氣升騰,“哭什麼哭?晦氣東西。”
有一個婢女被嚇到伏趴在地上,依舊止不住哭泣:“王妃息怒......”
齊王妃走到她身前,柳眉輕輕挑起:“你在害怕?”
“沒,沒有......”那婢女說著,身體哆嗦得更厲害了。
齊王妃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收斂起惱怒情緒,輕笑著柔聲說:“瞧把你嚇的,起來吧,膽子這麼小。”
那婢女信以為真,撐起身體小心站起。
齊王妃笑著問她:“說與本妃聽聽,你這丫頭平時最怕什麼?”
這丫頭看起來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她低著頭小聲道:“回王妃的話,奴婢,奴婢怕火,小時候幫娘親燒柴時,奴婢不小心被燙到過。”
“火啊?這懲罰倒是沒用過......”齊王妃眯起眼,輕飄飄地說道:
“來人啊,把這賤婢給我燒了。”
話音剛落,那婢女腿一軟跪下身來,抱住了齊王妃的腿哭喊:
“王妃,王妃不要啊,奴婢知錯了,求求你了......”
齊王妃柳眉緊蹙,踢了幾下沒踢開。
她眼底一沉,用長長的指甲劃向那婢女的臉。
婢女吃痛鬆手,趕來的侍衛連忙將她扣在地上,粗暴地拖著走。
院中頓時混亂一片,無論她怎麼大聲哭泣求饒,齊王妃都沒有再看她一眼。
餘下的婢女個個都咬著牙,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奴才的命在權貴眼裏,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生死皆在主子的一念之間。
我忽地想起了小姐,她名聲赫赫,卻不曾欺淩他人。
不僅如此,她還常常幫助一些饑寒交迫的乞丐。
人人都誇她人美心善,會有福報。
可她得到了什麼?
是折磨,是侮辱,更是傷害。
最後,死在了這殺人不眨眼的畜生手裏。
既然天道不公,那我便自己去替小姐討個公道。
所以我沉默地垂下眼瞼,盡力收斂眼中的殺意。
齊王妃一眼就看見了角落裏哆嗦著身體沒有哭的我。
“你,穿灰衣裳的,過來。”
我低著頭走到她身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抬頭。”齊王妃看了一眼我平平無奇的臉,滿意道,“你為何沒哭。”
“回王妃的話,做奴婢的本就該主子為大,她明知您不喜哭聲,卻還是衝撞了王妃,那她受到王妃的處罰,也是應該的。”
“如此,奴婢便更不該哭。”
齊王妃被我的這一番話說得順心順氣,眉頭舒展開來。
看起來對我十分滿意。
隻是這會兒她氣還未消,便拿著手帕抽向我的臉,用輕飄飄的語氣,啐出毒來:
“那你去把裏麵的瓷片收拾了吧,不準用工具,若收拾好了,便賞你做本妃的貼身丫鬟。”
似乎做她的貼身丫鬟,是多大的福氣般。
我低著頭,怯怯地應是。
隨後我蹲在廳裏,徒手撿著碎了一地的瓷片。
一直到太陽西下,才把最後一塊碎片丟入袋中。
這時齊王妃用完膳歸來,看見我滿手的血跡後,臉上難得地露出歡容。
像一朵帶刺的薔薇,既豔麗又危險。
“你叫什麼來著?”
“回王妃的話,奴婢叫翠遙。”
“好,翠遙,日後你就伺候本妃左右。”
她忽地抬起手捂鼻,柳眉倒豎,“今天你先下去清洗一番吧,臭死了。”
聞言我小心地後退幾步,朝她跪禮:“謝王妃賞賜,奴婢這就回去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