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銘原本還有些羞澀。
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這幾日故意鍛煉保養的身體也派上了用場。
你們不是說太子殿下不夠男人麼?
自己睜開眼看看,這種身材,夠不夠男人了?
當然,詩會,光是有身材也是不夠的。
他沒有理睬林妃,反倒是緊緊抓著酒壺。
事實上,他沒有醉意,但此時,手裏的酒壺的確給他壯了膽子。
他仰起頭看向高層,長嘯一聲,念出了自己的詩。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安靜的春風閣熱鬧起來。
原本正在念詩的老頭此刻閉上了嘴巴,驚愕的看著趙銘。
趙擎天一愣,隨後站起了身子,扶著圍欄往下看著自己的兒子。
太子太傅原本緊緊捏著胡須的手猛地一抖,拔下幾根胡須來都沒有意識到。
書生們一個個失去了原本正兒八經的神情。
寫詩的將筆墨都打翻在地上,站起身子去看趙銘。
原本正低著頭的,此刻也抬起頭來,推開麵前的桌子,伸長脖子看向了高台的方向。
沒人想過,太子寫詩,僅僅是第一句,便是如此的磅礴大氣。
原本他們心中還在構思,還在琢磨如何將詩寫得更加出彩,伴隨著趙銘的一開口,所有人腦子裏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此時的舞台,是趙銘一個人的舞台。
此時的春風閣,也是趙銘一個人的春風閣!
有人艱難的吞咽著唾沫,一口將桌子上的酒水飲盡,卻任覺得口幹舌燥。
有人痛哭的皺著眉頭,絞盡腦汁想要超越這一首詩,哪怕一個字,卻也全然做不到。
而後麵那句,岑夫子,丹丘生,更是被趙銘直接刪掉了。
從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開始,太子太傅明顯的皺起了眉頭。
他感覺到了不對勁,但也覺得這隻是小瑕疵。
上下文的意思略微有些不連貫,但這並不影響大局。
而趙銘端著酒壺在圓台上轉了一圈,笑著端起酒杯向大家敬酒。
當最後那句‘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出來,所有人好像卸掉一口憋在胸口裏的氣一般。
他們頹然的坐了下去,想要繼續寫關於酒的詩來,卻怎麼也寫不出。
林妃此刻緊緊皺著眉頭,扭頭看向三樓的一個書生。
這個書生是林妃花費重金請來狙擊趙銘的,但此刻,卻隻是淒然一笑,將毛筆丟在地上。
林妃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太子殿下!寫詩便好好寫詩!你脫衣服成何體統?君前失儀,難不成,你以為這樣就能敷衍過去?”
她哪怕是冒著被天下人恥笑的風險,此刻也要出來咬趙銘一口。
書生們抬起頭,如同看著白癡一樣看著這個女人。
趙擎天更是揮手道,“夠了!這裏是詩會!不是皇宮!”
林妃嚇得哆嗦片刻,旋即低下頭收起怨毒的目光。
李貴妃此刻毫不遮掩的看著趙銘身上的線條,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趙擎天扭頭吩咐總管太監,“取身衣服下去,莫讓太子著了涼。”
總管太監微微點頭,正要往樓下走去,很快又停下了腳步。
因為此時的趙銘,恭恭敬敬的朝著趙擎天磕頭。
“兒臣君前失儀,兒臣知罪。”
“三日前,兒臣與林妃打賭,賭的就是今日能在眾多書生麵前揚我太子美名。”
“兒臣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兒臣是太子,兒臣即便是寫個狗屁出來,也會傳揚開來。”
“因此兒臣要怎麼寫,如何寫,怎麼才能讓天下人閉嘴,隻記得我是太子,而不會覺得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老實說,我很犯難,三日以來,輾轉反側,徹夜難免。”
“就在剛才,我想明白了!”
“反正天下悠悠眾口我堵不住,那不如做最真實的我!”
“所有人都給我記住了!”
“我!趙銘!至少現在,還是大江皇朝的太子!”
趙銘說著將酒壺惡狠狠慣在圓台上,一雙眼睛凶狠的看著滿座的書生。
但他這話裏,隻有一個意思。
他這個太子之位,搖搖欲墜!
書生們神情複雜,一個個抬起頭看向五樓。
沒有人是傻子,林妃和趙銘的爭鋒相對,民間對於趙銘的各種謠言,他們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能把才華橫溢的太子逼到這個地步,這個林妃,還真是厲害啊!”
“林妃的兒子是唐王,都說陛下想要廢棄太子立唐王,現在看來,或許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梗。”
“我怎麼看太子這樣子也不像是閹人能做出來的,沒有哪個閹人能有如此的豪邁吧?”
自此一刻。
春風閣內關於太子的評論,兩極反轉!
而此時的趙銘卻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他走到一個書生麵前,抄起他的酒壺,隨後向著眾人高舉手中美酒。
“大家都聽著,今日我還有一言。”
“我們呢,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趙銘,雖久居東宮,但也好交友。”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這個太子還能做多久,但在座諸位,願意交個朋友的,端起你們的酒杯!”
此時的趙銘看上去就像是徹底放開了。
再蠢笨的人,此刻也感受到了一種壓迫和委屈的感覺。
有人迫於林妃壓迫不敢做聲,但也有人背景不怕林妃的,此刻直接起身端起了杯子,響應趙銘的號召。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林妃的臉色變得愈發的難看了。
她萬萬沒想到,趙銘竟然借著詩會,已經開始發展自己的人脈了!
此時的趙銘微微笑著,他的目的,達到了。
閉上眼睛,良久之後,趙銘再度開口。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宏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
還有詩?
書生們驚呆了。
尤其是第一句,天下風雲出我輩,這句話,所有站起來響應趙銘的人,都感覺,這就是趙銘寫給自己的!
即便是麵對林妃的壓迫,他們也能站在一塊,這不是寫給他們的,還能是給誰的?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隻談江湖幾人回。”
在場書生,哪個沒有淩雲誌,哪個不是胸懷抱負?
這首詩,簡直寫到他們心坎裏去了。
看著麵前的趙銘,他們感覺像是在看未來的自己一般。
空懷抱負,卻被現實狠狠給了一巴掌,隻能用酒來麻痹自己,才能壓製住這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