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全身濕漉漉的,應該剛從水裏上來。
她身後不遠,是滿身鮮血的春音和夏雨。
她們此時也一動不動。
若她們三人中,隻有一個人一動不動,我或許不會將她們的情況與......“已經死亡”聯係在一起。
但三人一樣......
早慧的我頓時被嚇得失了聲。
我想大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這時,謝憐兒忽然從一邊的暗影處衝到我爹懷裏,在他臉上一陣亂親。
她一邊親,一邊激動地低吼,“......我們終於做到了,終於弄死了謝清寧這個賤人!仁哥,我們終於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我爹一臉得意,他重重地回親了謝憐兒幾口,將她從身上拽下,眼神如惡狼一般狠厲,“先別急,憐兒,我們得先處理秦朝朝。”
謝憐兒嗤笑一聲,重新撲回他懷裏,“秦朝朝是你親生女兒,你真舍得弄死她?而且,她長得那麼漂亮,長大了,能給你謀不少好處呢......”
“她從小不和我親,我如何舍不得?再說,俗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不能因為一時心軟給我們留下隱患......”
“說得有道理,不過,她隻有六歲,遲一點也跑不了......”
謝憐兒說著又藤蔓一樣纏上我爹。
這次,我爹沒有拒絕,就這麼和她在我娘的屍體邊荒唐放......浪。
而我漸漸從最初的恐懼想逃,到決定裝失憶留下來。
現在我一個人逃走不難,但無法帶著弟弟一起。
留下弟弟?
我爹視我命如草芥,對弟弟能有多好?
我不能不管他。
我得為他賭一把。
我悄悄退回我自己的院子,找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敲破後腦勺,然後將石頭墊在腦袋下,靜靜躺在院子裏裝暈。
......
半個多時辰後,我爹來到了我的院子裏。
沒有帶奴仆,隻帶了囂張得意的謝憐兒,和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相貌平平、衣衫華貴的小女孩。
他們在我身邊靜默地站了幾瞬,謝憐兒忽然使勁踹我。
一邊踹一邊罵——
“打死你這個賤婢,叫你以前總瞪我,現在落到我手裏,我定要好好折磨你,再弄死你......”
她起先壓著聲音,後來情緒失控,越罵越大聲。
我爹急忙勸阻,“小聲點罵!小心人聽見,想出氣,使勁打就行了......”
我默默承受她的打罵,直到那個小女孩也踹了我幾腳,我才“嚶嚀”一聲醒來,茫然地瞪大眼睛,捂著後腦勺,呆呆看著他們問,“你們是誰?”
然後痛聲尖叫,“啊,我的頭好疼啊!啊,我為什麼在這裏?我是誰?我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喊完這些,再次“暈”了過去。
我爹他們三人再次良久沉默。
然後謝憐兒再次衝到我麵前使勁踹我,低聲咒罵......
但我就像真的昏迷一樣,沒有半點反應。
謝憐兒終於不再懷疑。
她用腳尖狠狠戳了戳我的臉,桀桀怪笑。
“......桀桀......想不到秦朝朝竟然失憶了,這樣的話,仁哥,咱別急著弄死她,先留給我玩玩,俗話說,母債女償,謝清寧和那個老不死以前對我的所有羞辱,我都要好好在她身上找回來!”
我爹猶豫了一下,“......可以,不過,別傷臉,就像你說的,她這張臉不錯,日後可能有大用。”
謝憐兒似乎不願,沉默不語。
一邊的小女孩忽然尖聲喊,“爹爹、娘親,我也要羞辱她!我要她給我做丫鬟,服侍我,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就讓人用針紮她手指頭!”
謝憐兒登時高興起來,“這個主意好!依雪寶貝你真聰明,嗯,仁哥,以後就讓秦朝朝做我們女兒的洗腳婢如何?”
我爹的聲音溫和慈愛,“好!就照依雪寶貝說的辦!”
我不用死了......我的計謀算是初步成功,我該安心。
但“依雪寶貝”四個字差點讓我破功。
秦朝朝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叫秦依雪......
這個女孩叫依雪,喊我爹和謝憐兒做爹娘,這說明,他們的陰謀由來已久。
他們怎麼敢?
我終於氣出了眼淚,他們隻要再看看我,就能知道我其實沒有失憶,但他們頭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來,我的日子水深火熱。
他們先讓人將我五花大綁丟進柴房餓了近五天,直到我奄奄一息,才派人將我鬆綁放出。
然後著人告訴我,我是秦家大小姐秦依雪院子裏的三等丫鬟,本斯院中打掃,前幾天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僅自己摔破了後腦勺,還撞碎了秦依雪價值百兩的玉飾。
本該打死或者發賣,但念在我受傷失憶,大小姐心善,決定饒我一命,並讓我繼續留在身邊侍候。
向我通傳命令的是一個陌生麵孔的丫鬟。
而我後來得知,從我娘死的當天起,我爹便慢慢地,或遣散、或發賣、或打殺了鎮北將軍府和秦府的所有舊奴。
我外公的鎮北將軍府算是一下絕了戶,我爹接手了我娘所有的嫁妝以及鎮北將軍府所有的產業。
謝憐兒冒充我娘,假稱傷心病重,閉門不出,外麵沒有一人生疑。
私生女謝依雪正式改名秦依雪。
這些讓我痛如萬蟻噬骨,但被一個好消息安撫到——
我弟弟秦景川,是我爹目前唯一的兒子,且因現在到了啟蒙年紀,我爹特意請了名師進府教導他。
我之前一直擔心我爹不僅有私生女,還有私生子,那樣的話,我弟弟性命危矣。
這個消息,讓我暫時鬆了一口氣,這樣的話,至少短時內,弟弟沒有性命之憂。
我應該有足夠的時間,籌謀如何百分百安全地帶著弟弟離開。
冒牌貨秦依雪,腦子一般,性格刁蠻,她和她娘一樣歹毒,我開始侍候她後,她經常獨自或者和她娘一起淩虐我。
她們母女不知道從那裏得來的傳教,不僅喜歡扇人耳光,還特別喜歡用繡花針紮人手指頭。
我的臉經常被她們打成豬頭。
十個手指幾乎隔幾天就要被紮一次,然後跪著將受傷的手泡在鹽水裏半個時辰,再跪著給秦依雪洗腳。
謝憐兒動過讓我給她洗腳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