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避人的一個月,我無數次回想進京前的生活。
我家江州祖宅裏種著一片杏花,每逢春日花開得遠勝過後來京城門前的那棵。
祖宅後麵是一片藥山,我隨父親每日上山采藥,紅紅的酸棗,嫩綠的天南星、紅馬蹄草,一味味的功效我都爛熟於心。
父親將我當成唯一的醫術傳人,進京後也時常帶我去善堂幫忙義診。
可我在嫁入侯府後,便因時常被嘲家世和行醫上不得台麵,將滿櫃醫書束之高閣了。
我以為陸定儀也是不喜的,卻不想府中上下對崔妍學習醫術極力支持,日日領她去太醫院閑逛。
原來問題在於,喜好醫術的是身為庶人的我。
我把府裏的藥材和我櫃裏的醫書上上下下打包得幹幹淨淨,這些原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任誰也別想染指。
至於不幹淨的男人,任她們采擷好了。
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年少時愛一個人,要承受這麼多的苦楚。
要把原來的自己揉碎丟掉,還要自己踩上幾腳。
當江州的杏花和藥草在我的夢境中反複浮現,愈加清晰時,我知道這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這天,陸定儀領著崔妍來見我,眼中又是熟悉的愧疚,隻是多了幾分強勢。
“舟兒,妍兒在我身中瘴毒後日夜不眠照顧我,還不惜用心頭血作藥引,傷了閨譽和身體。”
“她不要金銀財寶,隻想跟著我,我想許她平妻之位。”
我嘲諷一笑,隻笑自己癡傻,這麼晚才看清。
陸定儀是心善赤誠,可卻絲毫沒有腦子和心計。
姨娘的苦肉計,二三房假惺惺的兄弟情,莫名其妙的心頭血,他無一不全盤收下還感恩戴德。
沒腦子的狗男人。
淡淡笑了下,無視他忐忑愧疚的目光,我開口:“我覺得挺好的。”
“我早就想合離了,正妻之位你也可以給她,無妨的。”
陸定儀眼睛變得通紅:“你竟如此善妒,我隻想給崔氏平妻之禮,你又何必如此置氣!”
“陸定儀,在我跪祠堂那日,我們的孩子沒了。”我沒有提起他往日掛在嘴邊的誓言,隻平靜地望著他。
“怎會!”陸定儀眼瞳震顫。
“我那日以為你是賣慘......若不是你對輝兒那般,母親也不會......”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我發誓,今後一定護好他,你相信我!”緊盯著我,陸定儀顫聲說道。
“我心意已決,若你不答應合離,我會從母親那求一紙休書。”
左右不過要遠離這裏,合離與休妻又有什麼區別呢。
與其看到山盟海誓終成怨偶,不如離開這宅子,過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