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歲的時候和爸媽一起去山裏玩,遇到山體滑坡,所有人都死了,隻有我被爸媽緊緊抱住,活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那段經曆太過慘烈還是什麼原因,我遺忘了那段經曆,時間就停留在出行的前一晚。
我覺得我隻是睡了一覺,就莫名其妙成了孤兒。
當時我根本就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發瘋一樣掙紮叫喊,甚至抓傷了好幾個交警,直到,爸媽蓋著白布的擔架從我身邊走過!
血漿染透了布麵,紅的紮我的眼!
“這孩子命真硬!”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竊竊私語。
“車都變形了,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太慘了,她卻完好無損,連破皮都沒有,太邪門了!”
“這孩子命大啊!”
命大?如果可以選,我寧可當時和所有人一起死了。
事後,我被爺奶領回了家,爺爺是十裏八鄉有名的風水先生,他風光了一輩子,臨老卻沒算出自己唯一的兒子命裏有一劫,奶奶接受不了沒幾天就癱了,姑姑們也嫌棄上了我,覺得是我命硬克死了父母,還把奶奶克病了,極力主張送我離開。
本來一直很喜歡我的爺爺,在堂屋抽了一宿煙,第二天,也同意了這件事,把我送給了臨鎮一家殺豬賣肉的屠戶。
臨走時,爺爺也沒看我一眼,隻是囑咐那家人絕對不能把我送回來。
我的養父母都是本分人,沒什麼文化,他們原本有三個兒子,一個個又黑又壯和小牛犢子似的,隻有我幹癟羸弱,三天兩頭的生病。
三個哥哥整天笑話我,說我弱的像個豆芽菜。
我被改了名字,叫韓小萊。
平心而論,他們對我也算可以,不缺吃不少穿,還供我上完了高中,我沒考上大學,就跟著養父母一起在市場上賣肉,這些年在這個家我早都習慣了,也適應了,從剛開始看見冒血就哆嗦,半桶水也拎不起來到現在半小時就能把一頭五百斤的大肥豬放幹淨血拆成兩半,一個人連拖帶拽吊起來,比我最能幹的大哥都利落。
我最得以還是刀法,別人最少需要十幾下才能把豬一分兩半,我一刀就能割開。
從上到下,隻需要一刀。
我也不明白自己咋做到的,反正我握著刀的時候,心裏就特別有力氣。
市場上的商戶都誇我,聽話,幹活麻利,兩口子沒白收養我,可我卻一丁點兒都不感動。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他們對我好,是有條件的。我父母留給我一半存款,爺爺定期給的生活費,都是他們對我還不錯的原因。
當然,現在還加上我是真能幹,一個人抵三個人的活,我從來不埋怨,除了幹活沒任何愛好。
是啊,我從不抱怨,因為我馬上就十八歲了,還有十八天,我非常清楚的記得我爺說過的那句話,十八歲之前打死都不能回家,也不能聯係他們。
我都記得!
我不恨他,畢竟他也給了我一個新家,可我還是懷念我曾經的家。
我駕輕就熟的分割著案板上的半片豬,磨了幾下,一刀捅進豬腿骨的銜接處......
沒等我下一步動作,“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大地仿佛都顫抖了起來!
灰塵揚起,灰蒙蒙的視線中,我好像看見一抹雪白的影子擦著我過去了。
它靠近我的時候特別冷,感覺就像破刀片劃過皮膚,又鈍又冷!
迷迷糊糊中,它好像還看了我一眼。
那雙眼,鮮紅無比,比豬血紅了一百倍!
我整個人都木了!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幻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過了好一會兒,市場上有人大吼!
“出事了,閣樓塌了,砸死人了,救人啊!”
我回過神,離我五米遠的一個攤位,整個二樓的地板全塌了,石膏板鐵架子從上砸落。
血漿順著縫隙在地麵上蜿蜒。
和我殺豬噴出的血不一樣,豬血熱香,而地上的血,充滿了詭異的腥香。
那一大片血漬像極了一大片昂首的雞頭花,我的腦子裏“嗡”的一聲,有些畫麵鑽了出來,晃動的車廂,刺目的緋紅!
心口仿佛裂開般疼著,撕心裂肺。
我覺得脖子像被誰勒住,喘不上氣。
那種感覺......
那種感覺!
“小萊,別發愣,救人啊!”我被人猛推了一把!
清醒了過來!
腳下虛浮著趕過去,市場裏好多人都來了,大夥兒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把雜物移開,隻發現五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太慘了,開雜貨店的張叔家兩口子外加一個顧客,還有他們睡在閣樓門板上的大兒子和媳婦,全都死了!
救護車和110先後趕到,市場領導也趕了過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再營業肯定不可能,有管理員幫著警察疏散客人,各家也接到了停止營業的通知,讓大夥兒趕緊收拾東西移出去,有賣不完的可以暫時去停車場擺攤,我養父母一聽,趕緊拉著肉出去占位置了,我留下收拾東西。
我心不在焉的分割著那半片豬,看著鋒利的刀切開鮮紅的肌理,我第一次有想吐的窒息感。
“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我打了個寒顫!那聲音從倒塌的雜貨鋪方向傳來!
聲音尖利刺耳!
可周圍明明站著警察和管理員。
“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吧!”
聲音又起,刺的我耳膜嗡嗡的響!
我刀都沒放就衝了過去,不管不顧的吼,“裏麵......還有活著的人!”
“沒人了啊!我們都檢查了!”警察呆滯的看著我。
“小萊別是嚇傻了吧,哎,小姑娘哪見過這事兒,趕緊出去吧!”
管理員認識我,他以為我嚇壞了。
“救我,救我,救我!”刺耳的尖叫聲,一下下撞擊著我的耳膜。
“在......櫃子裏!”我攥著剔骨刀的手青筋暴起。
我能聽見自己的牙齒咯吱咯吱的響!
雜貨店最裏麵的櫃台上,坐著一個人。
一個沒有臉的人。
整個身體好似濃霧般蠕動,它的臉看向我,冰冷的氣息就像毒舌的信子,我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警察狐疑的走進去,好像根本看不見它。
“我的天!櫃裏真有個人!還有氣,快!快叫救護員!”
裏麵的喧囂我都聽不見了!
那人不知什麼時候已飄到了我的麵前。
那張臉白的和紙一樣!
它貼著我!一瞬不瞬的盯著我,它的臉離我的鼻尖大約隻有不到半寸的距離。
我一動不敢動!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從哪兒見過它!我知道它是什麼?
我知道!
我咬緊牙,渾身戰栗,努力讓自己不去看它,我的手火辣辣的疼,不知道什麼時候刀尖刺破了我的手,血順著刀柄淌了下來!
它竟然蹲了下來,伸出漆黑的舌尖,舔我的血!
它的舌尖長滿刺刺,紮針一樣,又冷又濕。
我怕的要死,卻也知道不能讓它發現我可以看見它!
恐懼一直疊加,疊加,到了我無法忍受的地步,我狠狠攥緊剔骨刀,豁出去了!
橫豎都是死,拚了!我大吼著朝他的頭紮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