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我恭敬開口。
“你來做什麼。”婆母如驚弓之鳥,抬手就要合上門。
我迅速伸手扣住門框,咯吱一聲,我驚呼出聲。
同時,下意識重推院門。
婆母瞬間後退幾步,院門大敞開來。
身後的半夏看準時機,握住我的手,大喊,“老夫人,您這是做什麼,夫人怕對祖宗不敬,拖著病體趕過來,你為何不讓她進院子。”
在軍中幾年,半夏早就練就一張大嗓門,她這一吼,附近的幾個院子都聽的清清楚楚。
有好事者更是扯開一點院門,露出半個腦袋來看熱鬧。
今日日子特殊,來大佛寺點燈的都是京中的大族,再加上能在預定好一個院子歇腳,更不會是普通的家族。
婆母到底也是經曆過世事,很快鎮定下來。
然而半夏並不給她機會。
隻聽她又是一吼,抬手指向婆母身後的屋子,“啊啊啊啊,夫人,夫人,將軍,將軍,雲落小姐。”
“雲落小姐不是被送走了嗎,怎麼會在這大佛寺?”
我佯裝忍住手上的痛意,抬起蒼白的臉,往院中望去。
隻見謝熠半摟半抱著一瘦弱女子從屋子裏走出來。
見到院門口圍站著一群人,慌忙拉開距離。
我推開半夏的胳膊,一步一頓地往裏走,手顫顫巍巍抬起。
“阿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謝熠哪裏想到一出來是這幅場麵,還沒想到如何解釋。
我就已經走到雲落麵前。
剛才被謝熠摟抱著,眾人看不到,如今自己站在一旁,明顯看出她的腰身胖了不少。
半夏是個有眼色的,在我還不可置信又滿含希望的望著謝熠的時候。
她再一次吼了一聲,“夫人,幾月不見,雲落姑娘這腰身怎麼那麼像你懷少爺姑娘的時候。”
我聞言,身子閃了一下,往後跌去,半夏眼疾手快接住我。
不管不顧朝院外奔去,“來人啊,叫郎中,我們家夫人被將軍氣暈了。”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謝熠終是反應過來。
可京中之人哪裏是半夏的對手,她左避右繞,已到了院外。
見到院門口假裝路過實則看戲人,又哭嚎起來,“嗚嗚嗚,我們家夫人孝順啊,拖著病體趕來,卻未料看到如此場麵,你們謝家是在太過分。”
“嗚嗚嗚。”
半夏還想再演,被我一把掐住她的胳膊。
“過了,過了,差不多了。”我壓低聲音。
半夏轉身看了一眼,熱鬧非凡的院子,身藏功與名,扶著我離開大佛寺。
馬車裏,我甩了甩被夾的紅腫的手。
骨頭大概沒傷到,不過怕也是數月的時間不能用勁。
“將軍,我的演技如何,是不是很震撼。”半夏得意洋洋。“不過你幹嘛不讓我在多嚎兩嗓子,好讓這整個大佛寺的人都知道他們做了什麼齷齪之事。”
我撇了她一眼,笑笑,“你放心,不用你再多喊,自有人會幫我們的。”
上輩子,也在今天,我發現雲落沒有離開京城。
隻不過,是有人故意讓我發現。
我因為在生病,根本沒有打算跟過來。
是婆母身邊的丫鬟神色匆匆地跑到我的院子,說尋安跟人打鬧摔破了腦袋,讓我去看一看。
我拖著病弱的身體,並未多想,跟著丫鬟急匆匆的趕過去。
卻未料看到謝熠扶著有身孕的雲落在院中說話。
因為生病,我腦子有些糊塗,一時冷在原地,不知如何處置。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院子早被謝家的奴仆團團圍起來。
我氣極,大鬧著要揭露此事。
可當時病弱的我哪裏是謝熠的對手。
我在院中大吵大鬧,即使有好事者聽到一二,也並不了解前後因果。
謝熠更是拿出老將軍來壓我。
他先是威脅,繼而又用恩情,直言老將軍一輩子為了謝家,要是知道我要毀了謝家,定後悔收養我。
自六歲父親身死之後,可以說是老將軍一手養大我。
謝家不單單是謝熠的謝家,更是老將軍的謝家,他一輩子廝殺疆場,為謝家拚下榮耀。
我被謝熠的話弄的猶豫。
因而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不僅如此,還給了謝熠和婆母誣陷我的機會。
他們對外聲稱,我自許功高,不把家中人看在眼裏,為了一點小事,跟婆母大吵大鬧。
甚至把婆母氣到臥病在床。
大周講究秩序規矩,我如此不敬長輩,實不堪擔當大任。
當時坊間有傳言,聖上妄圖把謝家軍交給我,本就讓滿朝堂不滿。
流言一出,更是給了眾人彈劾我的借口。
其實那時候我早已拒絕聖上,隻是聖上還在給我後悔的餘地。
那日之後,我被婆母禁了足。
甚至斷了我治病的藥。
我苦苦熬了數月,病才有好轉,不過卻落下了病根。
我後來暗中查過,是雲落買通了婆母身邊的人,讓她指引我過去。
為的就是塑造我一個瘋癲,狂妄的形象。
我是老將軍親自選定的孫媳婦,謝熠和婆母輕易是不敢休棄我。
她當時已經懷了身孕,當妾室自然不能滿足她的願望。
隻有毀掉我,她才能上位。
她管不了謝熠,管不了謝家的名聲,也管不了世人會怎麼看她。
即使被人唾棄,她的目的也隻有上位。
我當時生病,又加上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哪裏還能想到這些。
等事後反應過來,早已為時已晚。
這輩子,我拒絕被他們洗腦。
老將軍教養我十幾年沒有錯,可我的父親是為救老將軍而死,論恩情我不欠謝家。
況且,謝熠,婆母既然敢做出如此的事,他們都不在乎謝家的名聲,我又何必在乎。
人越是善良,越是在乎的太多,越容易被人掌控。
所以,上輩子,雲落不管不顧。
她也終是得到了她想要的。
我死後,她成為將軍夫人,她的孩子成為將軍嫡子。
即使有些人不齒她上位的手段,可她是將軍夫人,她的丈夫手握重兵,誰又敢多說謝什麼。
如今,我把主動權握在手中,流言蜚語於我沒有任何幹係。
反倒是,謝熠被禦史台那幫言官弄的不敢出門。
我關起門,以受到刺激在院中養病,拒絕見任何人。
起初,謝熠和婆母日日都來。
希望我能出麵解釋那日的事情不是看到的那樣。
雲落也不是懷有身孕,是生了奇怪的病證。
我不予理會。
謝熠無奈,隻得深夜翻牆。
少時,謝熠是京中意氣風發的將軍府嫡子,肆意瀟灑,他打馬而過的地方都會有一幫貴女為之著迷。
初到謝家的時候,我因成了孤兒,怯懦自閉,除了老將軍不與任何人交流。
謝府中人都說我是怪物,是啞巴。
是謝熠堅持不懈的逗我,為我懲治欺負我的人。
少女懷春,那時謝熠於我就是一束光。
所以這也是後來一次又一次容忍的原因。
可如今,我看謝熠惟有恨意。
“阿晏,是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他扯住我的胳膊,“隻要你願意原諒我,我立馬就讓雲落消失,讓她再也不出現在京中。”
“謝熠,你可還記得你我定親的時候你說過什麼。”我笑道。
謝熠愣在原地,不解的看著我。
我抽出胳膊,嗤笑道,“你說此生唯有我一人,絕不負我。”
謝熠的臉色變得青白,半晌吐出兩字,“阿晏。”
我不在說話,轉身欲走。
謝熠抬腳擋在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