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因為前一日掀了桌子,賭氣沒去請安。
謝熠知道後,讓人禁了我的足。
因而錯過了解釋流言的機會。
這一世,我便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兒媳。
我到葳蕤院的時候,不到辰時,婆母還在安睡。
我在院中繞了一圈,故意驚醒值守的小廝。
小廝驚詫地看著我。
我恍若未見,輕聲細語,“半夏,既然婆母還未醒,那你在這候著,我去小廚房給婆母做碗銀絲粥,她原來最愛喝。”
我算著時辰,端著銀絲粥從小廚房出來。
還未走到正院,便聽見屋內傳來的聲音。
“祖母,落姨每日都早早的起來侍候你,真是辛苦,不像母親,睡到這個時辰還沒起。”我兒有些不悅地吐槽。
還真是我的好兒子,我竟不知他原來這樣編排我。
“尋安,不可胡說,嫂嫂才回來,需要好好休息一番。”雲落語調溫和。
“哪裏胡說?”婆母輕哧一聲,“回來第一日,便不來請安,哪有這樣做兒媳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三年立了多大的功一樣,謝家軍想來紀律嚴明,無需主將,也能行軍打仗,稱她一句將軍,就真把自己當將軍了。”
“母親,消消氣,這早上生氣對脾胃不好。”雲落笑著安撫。
婆母輕撫雲落的手背,謝熠溫柔地盯著雲落,一雙兒女更是圍在她身邊。
好一幅母慈子孝妻賢場麵,要不是知道他們是我的丈夫 、兒女、我都要助興鼓掌。
我笑著走進屋內,無視眾人尷尬奇異的表情,“婆母,這是銀絲粥,我過來時見您還在睡,便自做主張用了您的小廚房,你嘗嘗是不是還是當年的味道。”
我把托盤遞給半夏,又道,“不過剛才,遠遠就聽到屋內的笑聲,這是在說什麼,也說給我聽聽。”
眾人見我開口,四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並未答話。
“怎麼,還有什麼秘密是我不能聽的嗎?”我走到婆母躬身請安。
婆母哈哈一笑,“哪裏說什麼,吃飯,吃飯。”
我點點頭,沒在追問下去,在椅子上坐下。
屁股還沒沾到椅子,就聽一聲驚呼,“母親,那是落姨的位置。”
看吧,這便是我的好兒子,上輩子到死我都惦念著的兒子。
如今,小小年紀便是一副吃裏扒外的模樣,我是真後悔臨死還為他們謀劃。
我安穩坐定,微眯著眼睛打量起眾人,良久,道,“尋安有沒有人告訴你,這是你父親妻子才能坐的位置。”
“怎麼,你這是想給你父親新討位夫人嗎?”
話一出,屋內落針可聞。
世家大族講究禮數,一舉一動皆有規製。
謝尋安被我問住,麵色青白,眼神止不住雲落身上探去。
“說話,謝尋安,我在問你話。”我語調漸漸厲起來。
謝尋安被我震懾道,憋著嘴,眼底泛起淚光。
“好了,一個位置而已,值得發發這麼大脾氣。”婆母輕拍桌子。
我笑笑,視線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婆母說的是,一個位置而已。”
然後我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緩緩起身,撲騰一聲跪下。
眼淚還在打轉,就聽到一聲尖細的的聲音。
“雜家來的這樣不巧,這是在做什麼?”
昨日我故意沒有肯定的接聖旨,等的就是今日這樣一個機會。
我知道聖上一定會多次宣召我。
“秦公公。”我低垂著腦袋,淚眼朦朧,哪還有剛才的盛氣。
“將軍這是怎麼了?”秦公公拱手作揖。
我笑笑,“沒怎麼,就是在訓斥兒子不懂禮數。”
“位置事小,可壞了女兒家的名聲是大,哪有侄子讓姑姑做母親的位置。”
秦公公撇了一眼婆母身旁的雲落,“都說謝家重規矩,如今是怎麼了?”
婆母也是大族出來的女兒,很快反應過來。
“秦公公見笑,是小孩被我寵壞,才不知禮數,您見諒。”
“哼。”秦公公冷笑一聲,“算了,這是您的家事,老奴也不好多管,聖上要召沈將軍入宮,便不耽擱了。”
我還沒答話,就聽見婆母搶先開口,“秦公公,是不是弄了錯,聖上要召的是我兒才對。”
秦公公冷嗤一聲,“怎麼,老夫人是在質疑聖上?”
“臣婦不敢,隻是大周朝從未有女子為將的先例。”
我跪在地上,即使早已對謝家所有人不抱希望,但還是感覺渾身發冷。
是啊,他們明知道大周朝從未有過女子為將的先例,卻還是讓我掌管謝家軍三年。
任我為謝家在前線用命廝殺。
從始至終他們打的主意都是謝家軍權隻要不旁落他人,讓一個女子執掌些日子又如何。
聖上總不能冒著天下之大不為硬要個女子為將。
可他們卻忘了一點,當今聖上從來不是個墨守陳規之人。
他能從數十位皇子中廝殺出來,走上高位,憑的不就是用人以賢。
我冷眼瞧上謝熠,“阿熠也是這樣認為我不堪為將嗎?”
謝熠麵露難堪,看向婆母,“阿宴,女子本就理應在家相夫教子,朝堂之事是男人應做的。”
我點點頭,“但婆母剛才也說了,一個位置誰做不是做。”
我沒在多言,擦幹眼淚,跟著秦公公入了宮。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謝家今早發生的事很快便會傳開。
關於雲落這個義女的身份其實坊間早有傳聞,隻是向來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但今日謝尋安的言語,讓世人知道,雲落在謝家是以我的位置為居。
前世,我把將軍之位還給謝熠,世人就算明白,也不敢多言得罪謝熠這位手握重權的將軍。
今日過後便一切都不一樣,我才是謝家真正手握兵權的人。
反倒是謝家,要如何向世人解釋,家中的義女怎麼會坐在嫂嫂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