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過往

季葉婷笑出來，不留痕跡地瞥我一眼。

我心下無奈，即使身份更轉季葉婷的小孩子氣性依舊沒變。

事實上，我剛進紅苑坊沒幾天，太子找過我。

他當時高高在上看著我，神情滿是蔑視。

“孤當初對你百般示好卻被你回絕，現在你跪下來求求我，磕二十個響頭再讓我舒服了，孤就帶你回東宮當個暖床的，如何？”

我一嘴咬住太子的虎口，像狗一樣死不鬆口，生生咬下他一塊肉。

“你個賤人！”

他大罵一聲狠狠踢了我一腳憤而遠去。

後來我被拖到了花樓的暗室，這裏常年關著各處搜集買賣來的女子，養聽話了才會叫道前廳接客。

我在這裏挨了三十板子，奄奄一息之時被扔進茅草屋自生自滅。

我在太子走後坐在她身邊，捅了季葉婷腰窩一下：“你故意的？”

“對啊，我就是想借別人的嘴欺侮你貶低你。”季葉婷瞪了我一眼，起身施施然離去。

“對了，”她走出幾步又回頭看我，“三皇子要回京了。”

“你思量思量吧，是否要讓他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

3.

聖上為三皇子班師回朝特地準備了一場宴會，世家貴女都在邀請之列。

季葉婷命令我換張麵具，更衣扮作她的侍女一同入宮。

“此番意思不就是為三皇子娶妻？你當真一點不著急？”

我熟練地給季葉婷綰發，一言不發。

季葉婷討了沒趣也不在吭聲，末了上馬車前我沒忍住提醒了她一句。

”把我的消息瞞好，宴會中途我會離開你自己要小心。”

三皇子崔言是一貴人難產豁出命生下來的，可這宮裏鶯鶯燕燕那麼多皇帝早就不記得他還有個這兒子。

還是前些年鞭撻來犯朝中無一人敢站出來領兵，年僅15歲的三皇子叩首請兵，在邊關一待就是六年。

他的一身武藝是我父親教的，所以也算是我同他一起長大。

我遠遠地看著，他變得高了，壯了，臉型瘦削，錦衣華服襯得他儀表堂堂。

他小時候骨瘦嶙峋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某次被禦膳房因為偷東西打出來正巧被我爹看見就撿回了家。

當時隻以為是個奴婢同總管含糊提了一句就帶走了，後來一聊天才知道這小子居然是三皇子嚇得我爹一身冷汗又趕緊把他送回了皇宮。

後來聽禦前的公公和我講三皇子回去之後在乾清殿跪了一個晚上，皇帝大驚失色自己膝下居然還有個兒子，心中愧疚就給了三皇子個恩典，讓他跟著我爹學武藝，他便三天兩頭往我府上跑。

我母親看見他瘦猴似的模樣也心疼，變著花樣讓廚房做好吃的。

以至於幼時我每天都眼巴巴等著三皇子的身影出現在街角。

三皇子似乎留意到我如有實質的目光，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低頭悄悄地退出人群，從小路拐了出去。

我一路留意四周，一溜煙進了冷宮。

“劉公公。”

被我喚名的人顫顫巍巍轉過身，他上下瞧了我半天，眼淚止不住的流。

“季小姐！”他用骨瘦嶙峋的手不住的擦著眼淚，“小姐您真的還活著！老奴無能啊！老奴無能啊！”

我急忙攔住他要下跪的動作，努力安撫他的情緒。

“小姐任何事情盡管吩咐，老奴在所不辭。”

我一時無言，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謝謝。

劉公公有個弟弟，當年病入膏肓他跪在城樓下求人可憐，是我娘伸手幫扶了一把。

可惜後來他弟弟還是死了，他也便進了宮侍奉皇帝。

我讓他幫忙盯著東宮的動靜，我家此遭，與太子絕對脫不了幹係。

回去的路上，我迎麵和太子撞了正著。

“你是今日季葉婷帶來的侍女？”

“是的殿下。”我將頭埋得更低。

“頭放那麼低幹什麼，孤還會吃了你不成，抬起頭來。”

我無奈，暗自慶幸自己帶了麵具。

太子輕輕掠過我一眼便道：“你既是貼身侍女，你家小姐嫁入東宮之時你便也作為陪嫁過來吧？”

“回太子殿下，確是如此。”

太子哈哈一笑，視線又在我這張臉上黏了幾秒才甩袖離開。

我心口一陣惡寒。

我默默腹誹下次讓季葉婷給我換一個滿臉麻子的麵具，拾起地上一顆石子朝太子小腿射了過去。

耳邊很快傳來太子氣急敗壞的怒罵，我輕笑一聲，一不留神被一旁樹叢中伸出來的手臂拽了進去。

4.

我看著眼前這張臉，呼吸不免急促。

湊得如此之近我才得以看見崔言眼尾多了一道細長的疤，一直延伸到耳側。

“季籟聲，是不是你？”他聲音有些哽咽。

“殿下再說什麼？奴婢叫又竹。”

他落在我肩膀的手捏的有些疼，我不禁皺了皺眉。

“我看見了。”他又道。

“我看見你那顆石子了。”

我恍然想起，這本事還是抓野兔時崔言交給我的。

“那三皇子殿下要處死奴婢嗎？”我冷眼看著他。

“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就是季籟聲對不對！”兩行清淚從崔言眼眶中滑落，他滿眼的不甘心，還有些許期盼。

我長歎了一口氣，正要繼續辯解時崔言的臉在我眼前突然放大，他不顧一切吻上我的唇。

我拚命地掙紮，周遭的草葉嘩啦啦的落，可崔言力氣大的嚇人牢牢桎梏著我。

我感覺到他的手撫摸上我的臉，指尖落在我的鬢角稍後的位置，那正好是我麵具的邊緣。

“找到了。”他輕輕笑了一聲，默許我用了力氣一把將他推開。

隨即我聽到亂糟糟的腳步聲，像是有一群人朝這個方向走來。

“皇後娘娘！那對穢亂宮闈的畜生就是這裏！”

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我和崔言均是一愣。

“何人在此放肆，趕緊滾出來！”是皇後的聲音。

“回皇後娘娘，是奴婢。”我率先抽身從草垛中離開跪在地上，越過皇後看見李葉婷驚愕的目光。

我微微有些汗顏，囑咐給季葉婷半天瞞住我的消息，到頭來我自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