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輟學

這隻是親爸和後媽對我進行挫折教育的一件小事，然而窺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就能看出，我在家裏的日子有多壓抑。

好在我還能去學校學習，在學校裏麵，還是有那麼一兩個玩的挺好的小夥伴的。

而且我的學習成績很好，因為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我，知識是可以改變命運的。

上學的這些年，我幾乎每年都能拿到三好學生的獎狀，每年的期末成績都名列前茅，最好的一次，甚至還考到了年級第二的位置。

然而讓我不解的是，每次我拿著成績單和獎狀回家，交給父親和後媽看的時候，兩個人的臉上都見不到什麼笑容。

我優異的成績單，以及那張獎狀，在他們的眼裏麵就如同廢紙。

甚至都不如廢紙，至少廢紙不會讓他們的眼中露出那麼厭惡的神情。

“讀書有個屁用，出來不還是照樣要給人打工嘛。”父親曾經不止一次的這樣表示過自己的態度，或許在他看來，他沒怎麼念過書，如今照樣混的特別好，甚至他們這個行當都不需要多高的文憑，隻要傳承技藝就好了。

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喜歡學習的，學習真的能讓我快樂，能讓我知道自己在某個方麵，還是挺厲害的，讓我不再那麼自卑。

我甚至已經給自己做好了規劃，首先就是把成績穩定在年級的前五名之內，這樣我就有機會可以進入重點高中了。

隻要在重點高中裏麵再堅持個三年，能考上重點大學，到時候就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遊了。

我甚至都計劃好了，可以暑假期間打工，大學的時候也可以勤工儉學，盡可能的不要花家裏的錢。

然而這一切的計劃，在初二的那個夏天，畫上了休止符。

“你準備準備，別上學了，跟著我學手藝吧。”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夏天，一家人剛剛吃過晚飯之後，父親很隨意的說出的這句話。

他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如同晴天霹靂，直接讓我愣在了當場。

他這看似隨意的一句話，看似隨意的一個決定，卻直接斷送了我的前途。

什麼高中，什麼大學，什麼外麵更廣闊的天地，從這一刻開始，就全都離我遠去了。

我不再有資格擁有這一切，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被他們死死的掌控住了，我沒辦法走自己想走的路。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父親，我搖頭拒絕，我努力的表達了自己多麼渴望學習。

然而父親卻很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讀書有什麼用，出來之後不還是照樣要給人打工賺錢嘛。既然都是養活自己，那咱們自己幹豈不是更好。好好地跟著我學手藝，到時候餓不著你的。”

“我不要，我想讀書，我想出去看看外麵更廣闊的世界。”我大聲的拒絕，情緒非常激動。

這時候後媽卻在一旁皺著眉頭道：“王昊，你要聽話，你爸這也是為了你好，他難道能害你不成？”

“我為什麼不能選一條自己喜歡的路來走？有哪家的父母是勸孩子不要上學的，你這是助紂為虐！”我憤怒的朝著後媽吼叫，發泄著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不滿。

“好好好，這是你們爺倆的事情，我不管了。”後媽的臉色難看的嚇人，轉頭就朝著父親冷笑道：“這孩子我管不了了，你自己來管吧！”

“小兔崽子，你怎麼跟你媽說話呢！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你找死！”

那一天，父親把我打了，打得很重，我三天沒能下床。

三天之後，父親把我帶去了學校，辦了退學手續。

我永遠都忘不了離開學校的時候，老師那一副歎息的神情，以及他口中不停念叨著的“可惜了，可惜了”。

退學的事情餘波還挺大的，當天晚上舅舅就上門，和父親大吵了一架。

大體的意思是，家裏麵又不缺孩子這口吃的，孩子既然想要上學，為什麼不繼續上？

父親仍舊還是那句話，上學有個屁用，反正都是要出來賺錢，不如讓我早早地開始學本事。

對於父親的冥頑不靈，舅舅異常憤怒，他舉著拳頭咆哮道：“是不是那個女人給你出的主意，我就知道她從來都沒想著讓小昊好，你們這麼毀孩子的前途，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姐和你離婚那是你們兩個的問題，你為什麼要遷怒孩子？這孩子難道不是你的親兒子嗎？姓王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那一天，舅舅和父親吵得很厲害，甚至還動了手。

最後兩個人把能說的狠話都說了，生意也沒辦法一起合作下去，幹脆一拍兩散了。

舅舅臨走的時候抱著我哭的很厲害，不停地跟我說著對不起，說他沒能護好我。

第二天，舅舅就從父親的生意裏麵退股了，連帶著退股的還有好幾個人，據說都是和我舅舅關係很好，和我親媽關係也不錯的人。

從那一天我多少也明白了，父親對我這個態度，除了真的認同挫折教育外，多少還將他對母親的怒意遷怒到了我的身上。

退股的事情鬧得挺大的，那段時間父親被折騰的焦頭爛額，連帶著對我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等我能下床之後，他就直接把我扔進了工坊，讓我跟著裏麵的老師傅學手藝。

學手藝就沒有輕鬆的，雖然是我們家自己的生意，可老師傅都是有脾氣的，我想要學手藝，不僅要端茶倒水的好好伺候著，還要能吃苦。

每天在工坊裏麵搬石頭，切割磨皮，讓我一直都灰頭土臉的，每天忙完了從工坊裏麵出來，洗完澡一擤鼻涕，黑黑的全是灰塵。

好在這些苦對我都不算什麼，我堅持下來了，幾個老師傅也都挺喜歡我的，願意把手藝傳給我。

這段時間，父親在後媽的幫助下，慢慢穩定住了公司的局麵，對我的態度也比往日裏麵好了一些。

我本以為一切都在好轉，如果日子這樣過的話，其實也不錯。當老子的嘛，對兒子這種態度不是天經地義的嘛。天底下所有的父子，應該都是這個樣子吧。

我心裏麵真是這樣認為的，這樣想會讓我好受不少。

然而命運終究還是跟我開了個玩笑，當我已經適應了這一切，覺得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時候，後媽懷孕了，我多了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