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長樂公主給了我自由進出公主府的令牌。

公主一貫深居淺出，能見到她麵的人向來少之又少。

我能得到她的令牌，已經從側麵證明我是她最為信賴的對象。

一夜之間，京城的人都曉得淮南侯府出了個了不得的侍女，隻要通過她，就可以和京城裏最名不見經傳的長樂公主搭上關係。

一時間，我從侯府人人鄙夷的洗腳婢一躍成為了滿京的紅人。

對薑嫣然曆來嚴肅冷厲的侯爺親自給我批了一個新院，一貫對她挑三揀四的主母對我宛若親生女兒般親切，就連那些平素冷嘲熱諷的侯府庶女們，在我麵前都安靜的像一隻鵪鶉。

薑嫣然傻眼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一世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到頭來卻還是比不過我。

她氣的發了瘋，趁著侯爺和夫人外出禮佛，她將我驅逐去庭院折一筐梅。

此時已是深冬天氣，庭院景物開闊，便是連尋常的丫鬟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折梅。薑嫣然此時讓我去庭院，擺明了是故意為難我。

按照我如今在侯府的地位，若是不去，也沒人奈何的了我。

況且淮南侯府指望著我和長樂公主牽橋搭線，有朝一日能夠重振侯府的榮光。

倘若我將此事告發出去，薑嫣然定然會收到淮南侯的懲戒，或許趁此機會能夠將她在侯府中一舉扳倒。

但我還是去了。

隻因為我認為，單純的將一個淮南侯嫡女拉下太輕而易舉了。

重生一世，我想要的遠遠不是不是簡簡單單的物歸原主。

我更想要的，是改變這個荒誕的格局。

我知道今日小寒，休沐的太子裴知聿會入府同薑嫣然一道賞雪。

所以我讓丫鬟在院內唯一的亭子上放了一張棋盤。

亭外風雪簌簌，而我一身紅衣在亭內自酌自弈。

棋下了一半，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溫潤的男聲。

“姑娘為何在這裏下棋？”

我轉過身，裴知聿那張溫和清俊的麵孔映入眼簾。

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裏閃過了一絲驚豔。

我知道，他並沒有認出我。

上一次見我時，我是薑家餓了幾天的臟臭奴婢，即便有著上輩子教養留下來的儀態也沒有機會展示出來。

而現在，我是侯府好生招待的座上賓，吃穿用度和正經小姐沒有半分區別。

貴氣養人，現在的我自然和當初大不相同了。

“見過太子殿下。”

我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話，隻是平靜的福了福身。

裴知聿愣了愣，從小養尊處優的他明顯不適應我這樣冷淡的態度。

躊躇了片刻，他還是把目光轉回了棋局。

但隻看了一眼，他的眸光就由原本的漫不經心變得狂熱起來。

幾乎是在下一刻，他急切的問：“你怎麼會下這個局？”

我淡淡的掃了一眼棋麵。

在外行人看來，這隻不過是一套最普通的殘局，但是對於裴知聿來說，這個棋局卻是他能否登上帝位的關鍵。

當今皇上愛棋，在裴知聿冠禮的當天，皇上曾經召集幾位大拿為他設計了一個殘局。

據說唯有待他解開這盤殘棋時，當今聖上才會讓他接觸朝中重事。

裴知聿棋藝一般，上一世我見他為此多日愁苦，這才絞盡腦汁想出了解法。

但還沒等我告訴他，我就被薑嫣然的巫術穿了回來。

看著麵前人焦急熱切的目光，我淡淡一笑。

“如果想解開這個棋局，太子殿下不妨明日再來看看。”

08.

第二日裴知聿果真如期而至。

而我也如約將那盤殘局的解法告知了他。

身旁隨侍的小丫鬟看著著急，她說：“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將解法給他，太子知道解法了肯定就不會來了。”

她指望著我一朝得道，她也能跟著拿點好處。

我知曉她的心思，但我隻是淡淡的合上書頁，篤定的告訴她：“他還會來的。”

果不其然，即便知道了殘棋的解法，裴知聿仍舊頻繁的出入梅園。

我太了解裴知聿了，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倘若我當真拿殘局當餌欲拒還迎，他會以為我和尋常女子一樣很快失去興趣。

但我這樣態度大方，他反而會對我生出好奇。

而一旦生出好奇，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就算他嘴上再怎麼念叨“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一定會被我這樣懂他全部心事的解語花吸引。

在一天天棋局的博弈中，我能看見裴知聿眼中與日俱增的欣賞和愛意。

他在梅樹下向我起誓。

他說：“以寧，待我開府，我定以正妻之禮迎你入門。”

我沒說話。

但是當天夜裏，薑母就帶著幾個粗使婆子就喊殺喊打的衝進了我的院子。

薑嫣然跟在她們身後，看見我，氣的手都在發抖。

“薑以寧，你狐媚子成了精，什麼人你也敢勾引！看我今天不把你這張臉扇爛！”

她想招呼身後的婆子上前按住我，下一秒卻反被我身側的幾個大丫鬟擒了過去。

薑嫣然懵了一秒，隨即破口大罵。

“薑以寧！你瘋了嗎？！我可是淮南侯府唯一的嫡女！”

我看著她張牙舞爪的掙紮，悠悠的歎了口氣。

薑嫣然太蠢了，蠢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式。

我如今風頭正盛，她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野丫頭，有什麼膽子當麵和我挑釁？

倘若她安分守己，按照我上一世乖順的模樣順應規則生存，憑借淮南侯府的身家，或許也能撈個皇子世子妃，勉強在枷鎖中起舞。

但她非但不了解自己的處境，反而利用侯府千金的身份肆意妄為。

泥人尚有三分火起，我不是聖人，麵對薑嫣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也沒必要忍讓。

看著麵前人恨不得殺了我的目光，我淡淡一笑。

“薑嫣然，我再給你上一課吧。”

院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隨著它們急促的步伐，我在心中默念：十，九，八......

數到最後一個數時，禁閉的大門被人從外狠狠地踹開。

迎著薑嫣然震驚的目光，我緩緩的朝後倒了下去。

而身下，浮現出點點鮮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