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這些字句裏,自然能看出顧懷恩對扶搖的日漸上心。
顧懷恩或許也很快察覺到了這事,他給我寄出一封信之後,許久再無消息。
信中說:「阿若,我好想你,安心等著我回來。」
我等了,不光等回了他,還等回了隻在信中出現過的扶搖本人。
6.
「扶搖膽子很小,卻還是為我擋刀,救了我一命。」
顧懷恩終於有時間來找我,跟我說了這話。
我覺得嗓子很幹,就一口口抿著杯裏的水,直到見底。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救回她的命。」
我聽到這,放下見底的杯子,定定看著顧懷恩。
「夫君,那你怎麼還不放她離開?戰場本就不是她該呆的地方。」
顧懷恩眸光閃爍,半響後偏過頭。
我聽見他沉重的回答。
「某日我中了春。藥,強迫了她。」
我張了張嘴,半天沒發出什麼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啞聲道:「許是早就生了感情,才忍不住吧。」
顧懷恩似乎想反駁什麼,但喉結滾動,將那些話咽了下去。
「我對不起她,但還是要負責。」
我點頭,「阿若知曉了。」
「但是阿若,你放心,你永遠是我顧懷恩的正妻,當之無愧的將軍夫人。」
顧懷恩又做下承諾。
我聽著,隻覺這如同的當初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虛無縹緲,毫不可信。
7.
難得與扶搖獨處,我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
隱隱約約,卻沁人心脾,讓人的疲乏都一掃而空。
我看著她,勉強擠出幾分笑。
「妹妹好興致。」
扶搖摘下一朵開得正好的桃花,抬眼看我,「姐姐,你的氣色似乎不太好。」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
自從那次變故之後,我身體就不太好了。
稍微吹點風就會感染風寒,每日都要喝下許多苦澀的藥。
更重要的是,我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雖然顧懷恩表示這不值得在意,但我知道,他心裏還是為此有根刺。
這或許,也是我看到扶搖時,心裏不怎麼驚訝的緣故吧。
「這沒什麼。」我對扶搖搖了搖頭,「倒是妹妹,府中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扶搖微微皺眉,或許是沒想到我能對她如此和顏悅色。
我看著她,鼻尖又是隱約的香氣。
「妹妹身上的香氣讓我很是熟悉,你的臉,似乎也似曾相識。」
話音落地,我眼看著扶搖神色一變。
她取下腰間掛著的香囊遞給我。
「這是淮南某地常製的香,有舒緩疲憊,助人安眠的作用。」
等我接過,扶搖才又道:「因著這香,將軍才總是喜歡呆在我身邊。」
「如果姐姐不介意,倒也可以借由此香,重討將軍歡心。」
8.
回到院中,青翠搶過我手中的香囊要將其丟掉。
被我阻止後,她叉著腰皺著臉:「夫人你跟將軍多年伉儷情深,哪需要這些小手段討將軍歡心?」
「要我看,那扶搖就是不安好心!」
我拿著香囊,將其解開。
裏麵都是很普通的香料,合在一起,確實有助眠的作用。
「扶搖贈我以香,我也該還禮。」
頂著青翠疑惑的視線,我讓她在桌上鋪好紙張,提筆落下了一個字。
「慎。」
讓青翠將這紙送去給扶搖後,當天晚上顧懷恩回來,我們三人坐在了一起。
他拍拍手,我白日送給扶搖的字被呈了上來。
「阿若。」
他冷著眼,死死盯著我,「你送扶搖這字,是什麼意思?」
我攥緊手帕,微微一笑。
「隻是這個字寫得最好。」
「你父親是曾經的大儒,你哪個字寫得不好?」顧懷恩質問,「你寫下這個字,可是要扶搖在府中慎言慎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你可是在威脅她?!」
我張了張嘴,閉上眼,「阿若並無此意。」
顧懷恩自然不信。
他讓人取來水,將紙浸入其中,清水立刻被染紅。
「這紙被安樂水浸染,紙張透香,聞多了就會身體每況愈下,危及性命。」
顧懷恩神色越發冷,看我更是不帶絲毫溫情。
「要不是扶搖見我說今日有些不舒服,我還不會發覺這事。扶搖出身民間,不善勾心鬥角,也不喜歡跟人爭,但是阿若——」
我聽他久久沒有下文,不由苦笑。
「但是我如何?」
顧懷恩深吸了口氣。
「但是阿若,你不也是這樣的人嗎?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跟我記憶中的模樣,毫不相像!」
我攥緊手,麵對顧懷恩的篤定,我知道辯解無用。
「......是我有錯,下次不會了。」
顧懷恩眼中浮現厭惡,我知曉是對我的。
「阿若,我說過扶搖不會撼動你的位置,別讓我不再喜歡你。」
我很想問問他,現在真的還喜歡我嗎?
可有些事,問也無用。
9.
顧懷恩自此搬去偏院與扶搖同住,我獨居主院子,還被給了禁足。
有日扶搖來看我,帶了幾塊糕點。
「姐姐,你還好嗎?」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還行。」
扶搖撫著心口。
「姐姐,誤打誤撞讓你被禁足,並不是我本意。」
我注視她良久,沒再說什麼。
扶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但她將帶來的糕點在我麵前擺放好,隻說了一句話。
「男人薄情,姐姐,還是要看明白這點。」
我撐著頭,看著她笑了,「看明白了,然後呢?」
「那就走出迷霧,為大事而不拘小節。」扶搖也笑,笑得頭上的珠簾都跟著晃動。
我閉上眼。
「扶搖,你走吧。須知明白時局之前,不可輕舉妄動。」
10.
在剛認識顧懷恩的時候,我是當朝太傅的嫡女。
我身份殊榮,又才華橫溢,是京中當之無愧的貴女。
哪怕我還未及笄,也多有人打聽我的婚事,想要求娶於我。
顧懷恩其實不光出身貧寒,是一個農家子,還曾進過土匪窩,跟著土匪燒殺搶掠。
他的一身武藝,就是在土匪窩裏練出來了。
每一個招式都頗為狠辣,正統武學的人看了,都要說一聲不正道。
直到某年,他所在的那一片匪患太過嚴重,那時的皇帝要剿匪,讓我兄長帶兵前往。
我兄長自土匪窩裏發現他,將他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