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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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塔桑號上，大概有23個船員，船長是個香港人，45歲左右的年紀，胡子拉紮，大肚便便，操著一口非常濃烈的港普，有時候很難聽清楚他在講什麼，但毫無疑問，他的人非常不錯，不會要求我們去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比如去清理藤壺，這是我最討厭幹的事情，有時候需要把你掛在十米高的地方，就像高空擦玻璃一樣，拿著鏟子去鏟掉船璧上的藤壺。

船長以前是一名海軍，退役後總覺得在岸上不得勁，於是加入了航海公司，但他自己花錢投資，把自己大半生的積蓄都砸了進來，買下了這艘漁船，成為了船長。

他告訴我們，最好三十歲前就上岸，不然，一輩子就在海上了。

起初我不理解他這句話。

後來我才知道，許多船員年紀一大，都會患上一種陸地恐懼症，這個是我起的名字，醫學界裏還沒有這個認定，其實是一種心理作用，就是對陸地的恐懼，感覺站在陸地上，整個世界都在晃動，像是地震一樣，而唯有在船上，你才會覺得是安穩的。

甚至是風浪越大，搖晃的越厲害，你內心會越放鬆，越舒暢，後來，有的醫學家說是我們腦袋裏有一種液體，還是叫腦儀失衡什麼的。

我看過一部電影叫做《海上鋼琴師》我懷疑上麵的主角就是這種病症的典型代表，他能在風浪中彈鋼琴，在暴雨中狂舞。

在他即將踏入岸上的那一刻，我感覺在他眼裏看到的大陸，是在晃動的，所以，他最後沒有勇氣選擇上岸。

這些概念都是船長告訴我的，他經常抽著美國的拷煙，一邊滔滔不絕的對我說著他人生的一些感悟，我也聽的津津有味的。

我跟王兵在一件宿舍，上下床，說來也巧，王兵是廣東人，他年紀比我大２歲，我跟他是在第一艘漁船上認識的，我們同一年下海，當時我們就是個愣頭青，所以，互相取暖，後就熟悉起來，分別了幾次，我跟他得有一年半沒見了，但再次見麵，再次同船，還是很激動的。

他告訴我他這一年多的經曆，去過哪些地方，國家，抓到過上麵魚，賺了多少錢，上過多少條花船......

我告訴他少上點花船，不然賺錢的錢都搭進去了。

他卻不以為然，認為趁年輕，體力猛，就得多放縱幾次，不然等年紀大了，就用不上了。

此外，我們這次船上還有不少菲律賓，老撾，東南亞的人，這些年我也學會跟他們打交道，會一點他們的語言，而且也學了不少英語，基本上人多的時候，交流都是英語。

這也是為什麼公司願意培養我的原因，必須英語好，否則，一輩子隻能在這漁船上過日子。

很快，我們便開啟了捕魚的漂流生活。

日子倒也過的很快，一個多月一晃而過，這天中午，我將船錨清理好，將漁網整理好了之後我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剩下的時間一般我會去找王兵打球，或者是釣釣魚。

但我剛到甲板上，就看到一艘快艇朝著我們開來，我立馬通知了船長。

船長立刻讓人警惕起來。

這是一艘‘賣貨船’，上麵都是一些島民，載著一些百貨，日用品，香煙，雜酒，水果蔬菜，過來推銷，一般有時候我們會跟他們購買一些比較少見的東西，比如煙酒，水果什麼的。

但這一次，船長卻立刻鳴笛，並且拿著鐵棍敲打著欄杆，不停的叫著【ｇｏ，ｇｏ，ｇｏ】驅趕他們離開。

我問為什麼。

船長嚴肅的告訴我【小子，你記住了，這裏是索馬裏一帶，不是其他地方，知道嗎？】

索馬裏？！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海盜的概念一下浮起。

我隨後將這件事告訴了王兵。

他告訴我。

【前幾個月，咱們公司有一艘漁船在這裏遭遇海盜劫船了，死了六個人，十二個人被抓了】

【對了，劉青聽說也被抓了，到現在......】

劉青，我想起了在文萊第一次登船遇到的一個水手，高高壯壯的，一開始他還很照顧我跟王兵，他也被抓了？

我一下就沉默了，回到宿舍，看著世界地圖。

海盜的概念從我們加入航運公司的培訓就有給我們灌輸，我們最大的危險係數除了天氣，就是這些該死的海賊了 ，他們大多都是一些不毛之地的非法人員，會在某個區域，地方出沒！

一旦被他們盯上......後果無法想象。

今天這艘‘賣貨船’就是一個信號。

船長告訴我，得加快離開這片海域了。

開會的時候，大家氣氛都不是很好。

【運氣應該不會這麼差吧？】有人說。

【媽的，要是他們敢來，就跟他們拚了】有個柬埔寨的船員說道。

從這時候開始，船長也開始安排人巡邏，２４小時注意周遭的環境。

就這麼，我們在經過索馬裏的時候，過的心驚膽戰的，有點風吹草動，就讓我們草木皆兵。

好在。

上天是眷顧我們的，我們順利度過了索馬裏的海域，進入到了阿拉伯海，我們將在這裏在半個月後抵達印度，在孟買港口將我們這段時間捕撈的漁獲售出之後，會休息一個星期的時間，然後南下途經斯裏蘭卡繞過孟加拉灣回到馬來西亞，完成本次的航行任務。

這天，我們所有人心情是舒暢，愉悅的，天氣也非常晴朗，傍晚，我們在甲板上進行了篝火晚會，其實就是燒烤，喝酒，吹牛逼！

船長恨不得這時候來幾艘花船，讓我們都爽一把。

我喝的微醺後站在甲板上看著一望無際暗黑的海麵，開始倒計時我回家的日子，半年後，我將衣錦還鄉，哈哈，雖然現在我才二十歲。

但我的人生將有無限的可能，我回家整頓完，就繼續回公司，轉型做‘海員’了，是真正的海員，而不是一名水手了，我的工資，人生軌跡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真羨慕你啊，早知道我當初就學你，在船上看書，背英語單詞了】王兵喝大了，他沒辦法跟我一樣轉型，沒辦法，英語這方麵就卡死他了，他最討厭口中‘鳥語’了。

【為時不晚，你現在開始整，還是來得及的】

【算了吧，就這樣吧，我在飄個兩年，就上岸回家結婚去了，家裏人催得緊，哈哈】

可能這一次過後，我跟王兵這輩子都見不上麵了，我跟他碰杯，吹了一瓶。

今晚終於不用守夜了，大醉伶仃的回去睡覺。

這一晚。

我睡得出奇的舒服。

我夢見了我遇到最初的花姑娘，我夢見，我回家，家裏張燈結彩歡迎我的場麵，我夢見，家裏給我張羅了個對象，白白胖胖的大屁股，我夢見，一望無際的海平麵上，一輪明懸掛在頭頂上，突然......一道槍聲打碎了我的美夢，天翻地覆的世界，讓我清醒過來。

【陳發，別睡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