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我輾轉難眠,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都是裴煜吻上蘇婉的場麵。
我和他青梅竹馬,這十年間他對我又是悉心照顧,也有過氣氛曖昧的時候。
可裴煜從沒有吻過我,也從沒有這樣溫柔的時候。
我捂上臉上的疤痕,終究還是這疤痕讓人生惡了嗎?
官家的女子從沒有暗自神傷的時間,次日我便又收拾妥帖去參加長公主操辦的賞花宴。
長公主乃是皇上唯一的姐姐,自出嫁之後,每年都會在長公主府操辦一場盛大的賞花宴。原本這賞花宴是隻邀請官家嫡女參加的,但今次為了熱鬧允許每家帶一位庶女。
蘇家就隻有兩個女兒,除了我去的自然是蘇婉。得知能夠一同去參加賞花宴,蘇婉高興了很久,聽聞是一大早就起來打扮了。
她今日穿著鵝黃色的襦裙,妝發精致,顯然是要去出風頭的。
相比於她,我穿的就素淨了很多,臉上蒙著一層薄紗。自從毀容之後,每每參加宴會我都會戴上薄紗遮蓋我臉上的疤痕。
即便麵上說的再不在意,我也無法對這疤痕徹底釋懷。
對於女子而言,麵貌同樣是很重要的。
蘇婉坐上車,擺弄著頭上的簪子:“姐姐,我送你的禮物可還喜歡?”
我不知道蘇婉指的是那個簪子還是那日在她房中故意演給我看的那場好戲,但我知道她是在跟我炫耀。
炫耀她搶走了裴煜,搶走了我心愛的男人。
但她顯然低估了我,沒有裴煜,這世上的男子還有很多。
“自然喜歡。”
我冷著臉,從她發髻間拔下了一根簪子。
“這簪子的樣式是宮妃才能用的,妹妹就是再愛美,也不該把我蘇家的臉麵扔到地上供人踐踏。”
我隨手將簪子扔出了馬車:“看來,得讓娘親請個教習嬤嬤好好教教妹妹了。”
蘇婉看著自己的簪子被扔了滿心怒火,但又沒法發作,隻能惡狠狠地看著我。
就這麼到了長公主府,我和蘇婉先是見過了長公主,隨後我就跟一些官家小姐去說笑了。
嫡女有嫡女的圈子,那麼庶女自然也有庶女的圈子。
蘇婉用度得的多,平日裏出手大方,自然也很受歡迎。
說了沒一會兒,蘇婉突然領著庶女們朝著我們走了過來,笑意盈盈的挽住我的手:“姐姐,我方才跟大家說起你之前做的一幅畫,大家都很想看看你的畫作。不知道姐姐可否願意給我們展示一番?”
今日是賞花宴,主角自然是長公主。我若是真展示了,那就是喧賓奪主。若是沒展示,那就成了輕視庶女。
蘇婉這是打算將我架在火上烤了。
“妹妹,今日實在不是時候。倒不如過幾日我在府上擺上書畫宴,大家一同再去作畫作詩如何?”
我笑著推開蘇婉的手,打算往前走去。
還沒有走出幾步,突然感覺臉上被潑了一灘水,麵紗頓時就糊在了臉上。
“姐姐,趕緊將麵紗摘了,莫要壞了妝容。”
還不等我反應,蘇婉就直接上手摘掉了我臉上的麵紗。
霎時間,被我隱藏在麵紗下的疤痕顯現在眾人麵前。
我如今被潑了一臉水,妝容早就花了,再加上臉上的麵紗,狼狽不堪。
圍繞在我周圍的嫡女也好,庶女也罷,都紛紛開始指著我議論起來。
我下意識的捂住了臉上的疤痕,低著頭想要讓他們看不到。
“姐姐。”
蘇婉走過來,拉住我的手。
“實在抱歉,我忘了,這麵紗是你的遮羞布。若是摘了,這恐怖的疤痕可就露出來了啊。”
我抬頭,怒目看向蘇婉。
她是故意的,從她帶著庶女過來開始,就設計著要將我臉上的疤痕展示在大家麵前,以此來羞辱我。
“姐姐在城中早負盛名,原本早就該定下親事的。隻可惜,因這臉上的疤痕,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蘇婉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嘴上的話卻是像一把又一把的刀砍進我的心裏:“我平日裏也一直想著,替姐姐擔心,若是日後沒有人要娶姐姐,可怎麼辦啊?”
盡管我在這鹿城中的名聲的確不錯,很多嫡女都以我為目標。可女子麵容有損,的確會影響到婚事。
鹿城中不缺德行兼備的女子,一個麵容有損的女子,任何世家都得掂量掂量。
“蘇小姐,你這疤痕可真可怕呀,就沒辦法治嗎?”
說話的是我認識的一位嫡女,曾經在詩詞大會上,我曾經指出她所作的詞與前人所做相似,從此她就和我結下了梁子。
如今她找到了這麼好個機會,自然上趕著來奚落我。
有了她開頭,周圍不少一直嫉妒我的嫡女庶女都紛紛開口。
“是啊,可真可怕啊。”
“要是我臉上有這麼一道疤痕,我肯定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日後若是沒人娶她,那不是要在閨中成一個老姑娘了啊。”
“既然這樣,還不如出家去算了。”
“出家,有這樣的疤痕在,便是佛祖見了,心裏隻怕也是不喜的。”
“說得有理,說的有理,那可怎麼辦啊?”
這樣的話語一字一句傳入我的耳中,格外的刺耳。
我閉上眼,深呼吸幾下,再睜開眼,臉上平靜了很多。
我早就該料到的,當我臉上的疤痕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肯定會有惡毒的話語,背後的隻怕會更難聽。
我拿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水漬:“無事,我就先走了。”
蘇婉不肯放過我,一把拽住了我:“姐姐,大家都是關心你,擔心你嫁不出去。你就這麼走了,是不是有些傷大家的心了啊?”
“你到底想如何?”我突然有些煩躁,我隻是想從這離開,蘇婉為何就是不肯放過我?
蘇婉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隨意的推了我一下:“姐姐你說什麼呢?我這不是怕你嫁不出去嗎?”
我本就站的不穩,被她推了一下,一下就跌坐在地上。
可真是狼狽啊。
“大理寺少卿到。”
隨著仆從的一聲高喊,幾位仆從從府門口快速闖進,將人群攔在兩邊生生攔出了一條道來。
男子一身水藍色錦袍,發絲用玉冠高高束起,手上拿著明黃色的絲絹,緩步朝著眾人走來。
“大理寺少卿裴少琛!”
“是那位當世文曲星!?
“竟然是他!”
“百聞不如一見,真是人中龍鳳啊。”
在場眾人都為他的容顏而驚歎,女子被他吸引了視線,男子因他而自慚形穢。
裴少琛走到眾人麵前站定,展開了手中的絲絹:“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家長女蘇任舒蕙質蘭心,特封為昭榮郡主欽此。”
聖旨一出。
人群都一靜。
這旨意,好像憑空無數個巴掌扇在蘇婉臉上,讓她笑容僵硬。
我趕緊接旨。
宣讀完之後。
裴少琛瞥了一眼剛才正得意洋洋嘲諷我嫁不出去的蘇婉。
此時她的麵色有些不自然的往後退縮半步不敢直視裴少琛幽深的雙眸。
裴少琛氣勢上滿是不容置疑的威嚴和矜貴。
”蘇婉小姐,你當眾羞辱郡主,按照禮法,應該掌嘴賠罪,請自便,否則......“
話音未完,卻滿是森寒。
蘇婉沒想到會如此發展,氣的眼圈都紅了。
但是禮法如此,她不敢不從,隻能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個耳光,丟臉至極。
裴少琛看她掌嘴完畢,對我賠罪,不再注意她,而是走到我麵前。
我腿還疼,半靠在地上。
麵對眾人矚目。
我十分緊張,我這樣狼狽,被他這樣仙人一般得人看去了實在自慚形穢。
要知道,他可是本朝唯一一個連中六元得文曲星,又得皇上看重,年紀輕輕就是未來得宰輔人選。
更是身份貴重,母親乃是當朝長公主,長公主曾隨陛下征戰天下,被封為攝政王。
裴少琛是他獨子,未來也會繼承此位置。
所以他乃是半個皇室之人,身份貴重至極。
但不僅文采告絕,更是武藝超群。
年輕時,就曾隨母親親軍出戰,大破敵國,立下不世功勳。
可以說,朝內朝外沒有一個比他更加優秀又耀眼得人了。
而且他還是裴煜的長輩!
我剛想說話。
裴少琛竟然在我麵前,半跪俯身,視線與我齊平。
“昭容郡主,少琛愛慕您已久,不自量力,可否允婚在下,少琛定然真心相待,不納妾不拈花惹草,此生唯你一人!”
這話一出。
我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