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九珩安排康靜靜在她的位置下首，從不覺得康靜靜比她差，還有另外一種意思：讓她擋在康靜靜的麵前，替康靜靜扛下所有的壓力！

在偏殿中，本來隻有她一個女謀士，而她能在偏殿中站定腳跟，經曆過多少風雨和荊棘，隻有她自己最為清楚。

現在又出現一個康靜靜。

有她在前，康靜靜被反對的可能性會小很多。

可是，康靜靜始終是要以真實能力出現在眾人的麵前的，一旦她的真實能力出現，得到的何止是反對？

所以，顧九珩打的主意，是她心中所想的那般嗎？

腦海之中劃過那樣的念頭，蘇詩扶臉色有些許不好，但很快就恢複如常，冷靜地勸慰著大臣們稍安勿躁。

而後，她轉身走出政事殿，派侍衛去京郊軍營，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蘇詩扶轉身準備返回政事殿，和大臣們再好好地說道時，一道黑色身影從外疾馳而來，開口喊著蘇詩扶。

“蘇小姐！”

有些許急切的嗓音，讓蘇詩扶心臟微微一顫，回頭看著飛奔而來的侍衛時，眸色略深。

玄二。

顧九珩身邊的暗衛。

平日裏基本不會出現在人前。

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蘇詩扶臉色微緊，蓮步輕移，但內行人都看得出來，她的步伐分明帶著些急切：“王爺呢？”

就算她再冷靜，可遇到顧九珩的事情，情緒也有些無法控製。

玄二並不意外蘇詩扶這般的神情，隻是想到發生的事情，還有顧九珩那邊發生的事兒，臉色微微一緊。

他有些欲語還休。

“說。”看到他神情之中帶著的那一抹不忍，蘇詩扶倒是徹底平靜下來，她眼神堅毅地看著玄二，務必要個答案。

玄二微微低垂著腦袋，到底還是開口了：“王爺那邊沒出事情，就是，就是康小姐在軍營之中，不小心被人碰到，傷了手。”

“康小姐想起蘇小姐您上晌的提醒，讓王爺通知您這邊一聲，下晌的政事議論暫時取消，時間待定。”

蘇詩扶神色一頓。

她看著說完話，悄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的玄二，他的眼裏分明有著無奈，還有對她的同情，就像她是個人人皆知的可憐人。

大抵是的吧。

跟在顧九珩的身邊十七年，她從小小的一個小姑娘，成長為他人口中的鐵血女子，這裏麵的苦難、受傷，如同家常便飯。

可是，顧九珩從未因她而受傷，取消過任何的政事，就連很普通的行程，並非需要他親自出席的，也未曾有過。

她怔然地看著玄二，囁嚅著唇，吐出一句詢問：“多大的傷，請軍醫了嗎？”

玄二頓了頓。

他看著蘇詩扶，狠了狠心，咬牙將話吐出：“就......擦破皮，冒出一點血絲。”

蘇詩扶眼神怔怔。

一年前，她護著顧九珩，而導致箭矢從她的後背刺進。

那時的箭矢，帶著倒鉤。

太醫說，太靠近心臟的位置，一旦取出，出現大出血是基本的操作。

那時的她命懸一線時，隻想見見顧九珩，卻得知，顧九珩在處理公事，沒時間見她，哪怕是最後一麵。

可現在......

隻是擦破皮，他居然就放下朝政大事，陪在康靜靜的身邊。

蘇詩扶的心臟足夠強大，但此時，她隻覺得有冰渣子裹著她的心臟，壓迫著她的心口，又有一股燎燒的火焰，瘋狂地從另外一邊炙烤著。

冰火兩重天的交加感，讓她回到一年前，因失血過多，瀕臨死亡時的夢境當中，蝕骨的痛意席卷而起。

骨縫之間，都帶著冷熱交雜感。

半晌後，蘇詩扶聽到自己的詢問響起：“他沒回來嗎？”

“沒有......”

玄二搖頭：“王爺說，康小姐手上的傷勢很嚴重，他不陪在身邊，沒有辦法放心，就算康小姐......嬌嗔著攆他回來，他也沒回。”

“好的。”

蘇詩扶輕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政事殿內傳來喧鬧的吵雜聲，是大臣們等得不耐煩了，正在鬧騰著控訴顧九珩不守時，放著政事不處理，不知道去做了什麼。

蘇詩扶示意玄二先離開，她則是轉身進入政事殿中。

一看到蘇詩扶從外而回，已經等得不耐煩的大臣們頓時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控訴、質問著蘇詩扶。

蘇詩扶也不可能告訴在場的大臣們，顧九珩是為了一個小姑娘受了都算不上的傷而沒回來，放了他們的鴿子，隻能說軍營那端臨時有事，需要顧九珩處理，探討處理方案的事情延後。

在場的大臣們火氣一下就冒了起來。

“軍營那邊能有什麼事情！”

“這也太巧合了些，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我們都等了半個時辰，再來告訴我們有事情，這是故意涮我們嗎？”

“真的太離譜了，軍營中的事能比敵國隨時要對我朝發起進攻一事來得重要嗎？竟然還要往後推遲！”

蘇詩扶聽著他們炸毛的話語，隻覺無形之中，刺著心臟的刺越來越長，越來越尖銳，痛意席卷而來。

確實很巧合，也確實沒有議論敵國隨時進攻的政事重要，但，這一切在顧九珩那裏重要就已經足夠了。

大臣們都是人精，和他們周旋不僅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更是要隨時注意著他們可能有的話語坑，饒是聰明圓滑，有著狐狸之稱的蘇詩扶，也高度地保持著緊張。

好不容易打發、送著大臣們離開政事殿，蘇詩扶返回偏殿，剛準備在案桌前坐下，把今日的事情記錄在案，宮女的身影從外匆匆而進。

“蘇小姐，顧府的夫人請您回顧府一趟，說是有要事與您相商！”

顧府夫人陳若雅，是顧府老爺的續弦。

一開始，蘇詩扶和陳若雅的相處，對彼此之間的感覺都很不錯，從年齡上來說，兩人也能勉強當閨中密友。

但是，顧九珩對陳若雅這個母親並沒有什麼感覺，甚至一直覺得陳若雅別有用心，一點都不喜歡蘇詩扶和陳若雅來往密切，討厭她對陳若雅的感觀不錯。

得知這一點，蘇詩扶再和陳若雅見麵時，都是保持著距離，連君子之交都算不上。

而且，顧九珩也不喜歡蘇詩扶和顧府的任何一個人有著過多的接觸，除非必要，他都不會讓她出現在顧府。

蘇詩扶在桌案前坐了一會兒，幹脆前往軍營。

為了省時省力，出了宮門，她騎馬前往。

來回的時間，還是能夠來得及的。

馬背上的蘇詩扶，穿著謀士最為簡便利落的白色長袍，策馬奔騰的所過之處，留下陣陣香風，更是讓他人不由矚目。

“好美！”

“如此女子，當得巾幗英雄一說！”

“會不會是哪家的武將之女？看著真真是英姿颯爽，讓人眼前一亮！”

“怎麼可能嘛，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京城之中的武將之女，囂張跋扈得狠！”

所經之處，隱約聽到他人的議論，蘇詩扶並未放在心上，而是迅速地往前走著。

不多時，就進入軍營之中，來到顧九珩所在的帳篷之前。

顧九珩特意從帳篷內而出，眼底深處明顯帶著一點笑意，看著直接來到他麵前的蘇詩扶，眸色輕擰：“你怎麼跑過來了？”

“本王不是說了，事情往後延遲。”

“你連這一點事都解決不了？”

“平白攪了本王的好心情。”

蘇詩扶從他抬頭時展露的那一抹如沐春風的笑意，已然看出他的心情不錯，但親自聽到，還是覺得耳膜有些鼓脹的疼痛。

她輕斂眼神，低垂的睫毛微微垂落，撲閃出兩片淺淺的陰影來：“心情為什麼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