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詩扶並未站得特別筆直,那種鬆弛有度的感覺由內而外的縈繞在她的周身,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一種自由的得體。
麵對著前來和顧九珩打招呼的人,她的神態始終都是恰到好處的溫和淺淡,有親和讓人會適時保持著分寸,不會越雷池半步。
康靜靜不知,這樣的蘇詩扶是長袖善舞,但她知道,哪怕她什麼都不懂,也看不出蘇詩扶有任何的錯處。
她隻有一種感覺:蘇詩扶很厲害。
康靜靜眼瞼微微顫動,絞動著的雙手動作都帶著一點力度。
感覺到一道尖銳的視線落到身上,蘇詩扶眸光一轉,第一時間落到康靜靜的臉上,見她神情之中劃過的一絲惱恨,語氣很平淡:“這些事情熟能生巧,等你多參加這樣的場合,很快就會的。”
有顧九珩在她的身邊保駕護航,這些東西康靜靜若是真不想學,想必顧九珩也不會勉強於她的,但是,康靜靜很榮幸。
因為有顧九珩。
康靜靜抿著唇角,聲若蚊蠅:“我知道了,謝謝蘇小姐指點。”
指點?
倒也沒有。
蘇詩扶剛要從康靜靜臉上收回目光,顧九珩卻側眸看向身側的康靜靜,低聲問道:“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康靜靜揚起臉看著顧九珩,眼底噙著一絲委屈,又迅速收斂起來,輕輕搖頭:“沒有不舒服。”
顧九珩卻是一語中的:“不開心,覺得這裏煩悶,那我們回去就好,沒有必要委屈你自己。”
話語剛落,康靜靜再次抬起頭。
那雙杏眸瞬間熠熠生光,紅唇也帶起了明豔的弧度,張口就要應下,卻又想到什麼,猶豫了一下,對著手指,有些不安地問著:“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你還要忙呢,要不,我自己先回去吧......”
兩人之間的對話,完全沒避諱蘇詩扶。
蘇詩扶什麼話都沒說,眼瞼低垂。
顧九珩是一言九鼎的。
在她的麵前說,不舍得讓康靜靜受苦、委屈,他也是真的這般做的。
康靜靜的一句話,他就察覺到她的不適應,將康靜靜的情緒放在心尖尖的第一位,真是......讓人豔羨啊。
“蘇小姐,那我們就先走了,回見。”眼看著顧九珩要帶她離開,康靜靜連忙衝著蘇詩扶甜甜地擺了擺手。
蘇詩扶點了點頭,看著顧九珩因為康靜靜想來,默不作聲帶著康靜靜前來,又因為康靜靜不喜歡,而二話不說地帶著康靜靜離開。
再看著顧九珩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紅唇輕抿,又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剛剛還在一起說話的文武大臣們見狀,都紛紛圍了上來,開口就問:“蘇小姐,那小姑娘是誰啊?我怎麼覺得,王爺對她很是不一樣呢,是不是有別的不知道的事情在其中啊?”
上京城中,但凡是文武百官中的一員,都很清楚蘇詩扶和顧九珩的關係,都以為蘇詩扶是未來的攝政王妃。
可今日,在太傅金孫的滿月宴上,顧九珩的身邊不再是蘇詩扶相伴,換上一個素未謀麵,又名不經傳的小姑娘,就很耐人尋味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眼睛和耳朵靈敏著,對顧九珩和康靜靜之間的相處看得很清楚,那些話也聽去不少,很明顯,她對顧九珩而言,是不一樣的。
“就是一個小姑娘,具體的還得你們親自問王爺才行,畢竟是王爺的私事,我也不好多說。”蘇詩扶微微一笑。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讓人看不出一點端倪。
詢問的官員們倒也識趣地沒有多問,隻是眼底深處帶著些許異樣。
“嗬,什麼小姑娘,我看就是個狐狸精!”就在這時,潛藏在一邊的江明珠終於冒了出來,怒斥著蘇詩扶。
“蘇小姐,你的樣貌也擺在這裏。”
“俗話說得好,都是千年的狐狸精,玩什麼聊齋,我就不信,你連區區一個小姑娘,都沒辦法比下去!”
“你就是故意的!”
江明珠的聲音不小,話語也說得過分,一時之間,她和蘇詩扶都成為在場的焦點,他人也是靜靜地看著熱鬧。
目光掃過蘇詩扶時,覺得驚豔的同時,也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下意識地躲閃著著縈繞著她周身縈繞著的光輝。
毋庸置疑,她很美。
照理說,她的美對於女子而言,很有攻擊性,對於男人而言,則是魅惑至極,輕而易舉地就能勾得男人心神晃蕩。
但蘇詩扶的美中摻雜著柔和,將攻擊性很好地包容在其中,而魅惑之間,又帶著高貴,清雅,讓男人欣賞之餘,也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彼時,成為焦點的蘇詩扶,一如既往地平靜,得體地開口:“今日乃是太傅府的大喜之日,陳夫人慎言,也應該把心神都放到祝賀上。”
找她麻煩,沒必要。
江明珠性情火爆是真,但也不可能半點規矩都無,聞言就知蘇詩扶話語中的深意,還有那一抹平靜下的警告。
吃了把軟刀子,江明珠心有不甘,卻也不能真的和蘇詩扶鬧起來,恨恨地瞪了一眼蘇詩扶,咬牙切齒地落下一句:“你給我等著!”
她轉身離開。
蘇詩扶朝著周圍的人舉了舉自己的酒盞,淡然又恣意灑脫。
周圍在看著熱鬧的人,覷見這一幕的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這可是蘇詩扶。
別說隻是一個江明珠,一點口舌之爭了,就是舌戰群儒,蘇詩扶也不會有半分弱勢,隻會旗鼓相當!
滿月宴進入尾聲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現在已然深秋,涼意陣陣席卷而來。
蘇詩扶剛出太傅府,一直候著的車夫連忙上前,將馬車中放著的披風,遞送到蘇詩扶的麵前:“蘇小姐。”
“嗯,謝謝。”
蘇詩扶點了點頭,披上披風,踩著馬凳進入馬車,吩咐馬車夫返回攝政王府,坐在馬車中,也仍舊坐如鬆。
直至返回自己的沁心園,進入上房外室,她才稍稍放鬆一些。
往裏走時,她清楚看到在內室入門後的羅漢榻上,慵懶又恣意地躺著的男人。
他看起來很自由又放鬆。
不知道的,會以為他是在自己的院落裏。
蘇詩扶如常地往裏走著,將身上的披風取下放到一邊的架子上,仿若無人地往屏風後走,在屏風內,換下身上的正裝,頭也不回地說著:“怎麼又到我的院子裏來,我很累。”
換上舒適的裏衣,再披上一件外衫,蘇詩扶從屏風中走出,直視著對方的雙眼,再往前走上一步時,鼻翼之間瞬間縈繞著淡淡的、青澀又帶著點甜美的洋甘菊的味道。
微風從略微敞開的窗台吹進時,那一股洋甘菊的味道,瞬間撲鼻而來。
不濃烈。
但分外清晰。
蘇詩扶從不用這樣的香粉,這種香味,她也隻在康靜靜的身上嗅到過,還夾雜著一絲特別的暗香,讓她更加確定,是康靜靜身上的味道。
她的鼻翼微微翕動,感受著其中的味道,心底一頓,往他麵前走的腳步也改了個方向,淡然自若地坐在離他距離稍遠的貴妃榻上。
再抬眸看向他時,桃花眼中似乎氤氳著萬般風情,卻又淡漠得連一點情緒都顯得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