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就是她和唐遷的婚期。
蘇雲湄設下這個局,為的就是有借口去求皇帝解除婚約,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她懂方妤這句話的意思,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提醒。
除非她能在一個月內想到別的辦法解除婚約,甚至是解決唐遷,不然到時候她嫁進唐府後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敢下藥害得方妤失身於唐遷,方妤絕不會放過她,哪怕她是個郡主。
蘇雲湄行屍走肉般離開了,唐遷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該說她是自負還是缺心眼。
設局不成反被坑,捉奸隻帶個太監管屁用?
至於蘇雲湄回去會不會把這事捅出去,唐遷一點都不擔心。
這年頭女子的名節大於一切,何況她還是個郡主,就算把自己和嫂子亂來的事公之於眾,她的事也要曝光,於她,於蘇家,都是一場禍事。
人再傻總也得有個限度。
唐遷看向方妤,遲疑了一下道:“嫂子,你……”
方妤冷冷道:“放心,我還未曾給你大哥報仇,不會去尋死。”
報仇!
這兩個無比沉重的字眼,頓時冷落了院中的氣氛。
唐遙戰死於邊關,連屍體都沒能找回來,軍方給出的結果是遭遇埋伏,但唐家卻堅信是有人出賣了他。
兩年了,唐家一直在調查其中內情,方家也沒放棄過,隻是還沒查明真相。
方妤並沒有和自家大哥圓房,本可以大大方方另嫁他人,但是她沒有,堅定的以唐遙未亡人的身份留在了唐府。
這兩年裏,廣陵王鎮守邊疆,是方妤一直照顧著唐遷的起居。
隻是因為唐遷的紈絝行為,她從耐心教導漸漸無可奈何,最終變得無比厭惡,直到現在已經不再給他好臉色,沒想到今天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會給嫂子一個交代。”
開局就把嫂子給睡了,唐遷多少還是有點尷尬的。
就在這時月洞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廝衝了進來,驚慌地叫道:“少爺,大事不好啦!”
這是唐遷的頭號狗腿子二毛,他的人生信條就是:世子打架我抄刀,世子跑路我擋刀!
唐遷正煩著,順口罵道:“什麼不好,你爹死了?”
二毛一怔,賠笑道:“少爺你忘了?我爹早死了。”
唐遷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快說何事?!”
二毛揉了揉後腦,哭喪著臉道:“小人剛去東市街坊,發現咱們的七家鋪子都被賣掉了。”
唐遷一怔:“你說什麼?賣了?誰賣的?”
唐顯耿直倔強,愛護士兵,不吃空餉不克扣軍糧,堂堂廣陵王府表麵光鮮,實則日子都是過得緊巴巴的。
整個王府連下人加侍衛一百多口人,每月的月錢和開銷光靠廣陵王那點俸祿根本不夠,好在唐家有幾家商鋪,平日裏的盈利正好用作王府開銷。
可是現在二毛居然告訴他鋪子被賣了。
“是管家。”二毛急赤白臉地快速說道,“而且小人剛去看了,管家不見了,他房裏的值錢物也全沒了,那王八蛋跑路了!”
廣陵王府的管家名叫唐貴,其父就是前任唐府管家,父子為唐家效力數十年,本是唐遷最信賴的人。
家裏的一切錢財賬目都是他管著的,可是現在他居然把家裏賴以生存的商鋪賣了錢跑路了,以後日子還過不過了?
王府倒是還有近萬畝良田,可這年頭地都是租給農戶的,收來的也都是糧食,就算有多的囤在糧倉,也換不了多少銀子。
二毛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又補充道:“府裏的地契也沒了一多半,還剩……還剩兩千畝山地了。”
說著他取出個盒子來,打開看去,裏邊正是一遝地契和一張房契。
房契就是如今的廣陵王府,這是先帝所賜,就算管家敢賣也無人敢買。
此外,那個盒子裏便是空空如也,連銅板都沒留下一個。
“我……!”
唐遷又怒又肉疼,廣陵王是皇族之下第一勳貴,他也就是天下第一紈絝,就連他都不舍得賣自家產業,王八蛋唐貴賣得這麼溜?
可問題是這年頭的交易製度沒那麼完善,田產和房產過戶不需要本人簽署,管家代賣的情況多的很。
防不勝防!
方妤比他冷靜多了,說道:“去將高義叫來。”
高義,王府侍衛統領,掌管府中五十名侍衛。
不多時一個昂藏漢子來到,身形魁梧,腰帶佩刀,正是高義,身後還跟著幾人。
方妤道:“管家不見了,可有辦法將他找回?”
高義卻囁嚅道:“找人可以,但屬下想問少夫人與世子,何時能發放我們三個月的月錢?兄弟們家中已然揭不開鍋了。”
“三個月沒領過月錢了?”
二毛也連連點頭。
媽的!這是把王府家底席卷一空了?
唐遷的心裏一陣拔涼,自己好不容易當個世子,卻隻是撈著個空殼麼?
三個月沒發月錢,管家是早有預謀要跑路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鋪子是誰買了去的?”
二毛道:“是長平伯!”
長平伯趙明軒,大梁朝新晉勳貴之一,本來隻有個奉直郎的散官頭銜,區區從六品而已,隻因皮囊生得好看,某日廟會偶遇贛南楊家的二小姐,被她一眼看上納為夫婿。
而楊家還有位大小姐,嫁給了當今皇後的二弟蘇旭,也就是說這位長平伯是國舅的連襟。
唐遷冷笑。
唐家世代忠烈,十幾代人為大梁王朝戎馬征戰,如今的大梁疆域如此廣袤,唐家可謂是功不可沒。
可是如今這一代廣陵王、剛戰死在邊關,就有人下藥陷害唐遷這個唯一的世子,且在無人知情之下連家產都被偷走。
人亡!家破!
這是要玩絕戶計啊!
唐遷沒有去想今天的局是不是長平伯設的,眼下最要緊的是渡過難關——沒錢的難關。
方妤起身道:“我回娘家借……”
話剛說一半,卻見唐遷擺了擺手。
“與你們打個商量,至多十日,我會將你們的月錢全都補上,可好?”
所有人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商量?世子居然說和他們商量?而且還說得這麼客氣?
這還是京城第一紈絝,那個沒事就操起鞭子抽人的暴躁世子?
二毛率先開口:“咱們自然是信得過世子的,嘿嘿。”
高義沉默片刻後也點頭:“好,屬下便再等十日。”
唐遷點點頭,揚長而去。
高義正要離開,鼻子抽了抽,轉頭看去,隻見敞開的屋門內,一個死太監硬邦邦地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