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文翰和穆清婉在書房,陳文翰寫字,穆清婉磨墨。
一副“佳人在側,紅袖添香”的美好。
他一臉柔情地從背後半抱著穆清婉,輕柔地握著穆清婉的手,握著筆在雪白的宣紙下寫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吻著她地發頂,聲音低沉柔情。
「清婉,我願和你生死相闊,永不分離。」
看著他們伉儷情深的模樣,我的心像被人硬生生地插 進一把尖刀。
痛到我全身顫抖。
他也曾經也這樣對我一片情深。
他教我識字,他說世上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都是一派胡言。
女子更需要識字讀書,內外兼修,玲瓏剔透,才能和夫君琴瑟相和。
他說明月樓的娼繼尚且能吟詩作對,來取悅男人。
為何自己的夫人就不能潑墨煮茶,圍爐夜話?
他還無不悲憤地告訴我,他爹就是因為他娘不通文字,不懂情 趣,才會和他娘離心離德。
所以他不僅要教我識字,還要我達到博學多才。
而他握著我的手,寫下的第一幅字就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把我抱到腿上。
「玲瓏,我願意和你生死相闊,永不分離。」
可是,轉眼間,他又抱著別的女子,寫著同樣的字,說著一樣的情話。
他早就忘記了那個聽著他的話,流淚滿麵的女子。
那個為了能和他琴瑟相和,而半夜三更,趁著他睡著,悄悄起來埋頭練字識字的女子。
我的手指寫到僵硬,手臂酸疼地抬不起來,還在咬著牙繼續寫。
困到眼睛睜不開,我就狠狠地掐自己,用發釵紮,甚至把燈油滴在手背。
讓自己清醒。
夏天蚊蟲叮咬汗透衣衫,冬天寒氣入骨瑟瑟發抖。
我從不懈怠,從不偷懶。
一直到聽到雞鳴,才悄悄回到臥室,爬到床上,輕輕爬進他的懷中。
可是他不知道為了不讓他嫌棄我的不解文字,嫌棄我無知粗陋。
我連與他最親密的時刻,都在記著那些字,那些句子。
我的字越寫越好,認得字越來越多,慢慢也能看得了書。
他誇我真是應了“玲瓏”這個名字,果然聰慧通竅,一點就通。
他根本就不知道,“配得上”這三個字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我的心頭。
有多少次,我恨透了我的親生母親,她貴為皇妃,卻任由自己的女兒流落民間,如果我是公主,我定然能三歲開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我甚至恨我的師傅,既然早就發現了發釵的事情,卻沒有想盡辦法告知貴妃,讓我恢複公主的身份。
可是,看著他深愛我的模樣,我又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今生能遇到陳文瀚,我可以舍棄一切。
現在想來,我真是可笑。
他對我柔情蜜語,也能很快把曾經對我的好轉移到另外的女子身上。
看著他們情意綿綿的相依相偎。
我的心裏痛極了,恨不能嘶聲大喊,我要問他到底愛不愛我。
我想要撲上去扯著他的衣領好好問問他。
就在他們卿卿我我,我的心痛到了極致。
書房的門響起來了敲門聲。
是青竹,他買給我的丫鬟,也是最後陪著我,不離不棄的人。
此刻,她的兩隻眼睛都哭紅了,腫得像是院子裏的桃樹上的桃子。
她重重地跪了下去,“咚咚”地磕了一個響頭。
額頭上頓時紅腫一片。
「老爺,玲瓏小姐死了,求求你去看一眼吧。」
「老爺,小姐臨死前還在哭著喊著你的名字,求求你了。」
她的聲音已經完全啞了。
我心裏一片悲愴,我流著眼淚看向陳文翰。
他臉上卻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隻呆愣了片刻,好似想不起玲瓏是誰。
「夫君,玲瓏是誰啊?怎麼臨死還要喊你的名字,死了還需要你去看一眼。」
穆清婉含笑盯著陳文翰。
我也死死地盯著他。
他說過我是他此生的最愛,是他想要相守一生的女子。
他無法忍受別的男人看我一眼,恨不能金屋藏嬌一輩子。
可是,他眼睛都不眨,輕描淡寫。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我的徹底涼透,我恨,我恨今生我識人不清。
被男人三言兩語便騙了真心。
他口口聲聲說得一輩子竟然隻是短短的三年。
他繼續握著穆清婉的手,深情款款地寫著字。
而可憐的青竹,為我傷心不甘的青竹,被管家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