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說罷，他擺了幾個前幾日在戲曲裏新學的英雄姿勢，在原地轉了兩圈之後，屈起兩指，敲了一下我的頭。

我佯裝吃痛地大叫，單腳跳了兩下，然後倒地不起，嘴裏不停喊著英雄饒命。

秦祈安的英雄情結得到極大的滿足，但陳娘子卻不滿意了。

她提著豆腐刀走出攤子，在空中比劃了幾下。

光是那幾下，就可以看出陳娘子絕非等閑之輩，十分有功架。

我一下就從地上蹦起來。

陳娘子柳眉橫豎，刀尖對著我倆：“趕緊給老娘滾，再敢來搗亂，一人砍一根手指！”

見狀，我立馬拉著秦祈安跑得飛快。

等回到了客棧，我微微喘著粗氣，猛灌下一大壺茶水後，卻見秦祈安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疑心他是不是被嚇傻了。

他卻突然一拍桌子：“好啊，陳娘子性子果然夠辣，本少爺就喜歡挑戰高難度。”

“小葉兒，我們明日再戰！”

說完，秦祈安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秦祈安重新製定了計劃，他要我假裝受傷，借機博取陳娘子同情，然後套取陳娘子的喜好。

他與我裏應外合，對症下藥，最終成功俘獲陳娘子芳心。

他對自己的新計劃信心十足，我卻感到左右為難，我向來最不懂的，就是低頭裝弱，博同情那一套。

但秦祈安不管：“姑娘家的難道不是最懂柔弱服人，小鳥依人那一套的？你且去試試，說不定就成功了。”

我拗不過他，隻得去試試。

陳娘子的攤位今日不知是何原因，比起以往要冷清得多。

秦祈安扇子一拍手：“天助我也，今天人少，我們必定成功。”

話音剛落，他強行要將我推出去，我還是不願，和他互相推搡起來。

就在我們互不相讓的時候，陳娘子的攤位似乎有了情況。

“嘿，怎得今天才這幾個錢，莫不是你私吞了？”一個身形高大臃腫的老婆婆指著陳娘子斥難，在她的攤位到處搜刮銀錢。

陳娘子站到一旁，緊抿雙唇沒有說話。

老太婆翻找了一會，發現實在是找不到，狠狠擰了陳娘子的胳膊。

“嘿，你這婆娘，是不是故意的，想不給錢？”

陳娘子眼泛淚光，眼尾泛紅：“今天客人少，真的就隻得這些錢了。”

老太婆不依不饒：“我偏不信，平時你在這裏搔首弄姿的，大把男人過來買你的豆腐，怎會才這幾個錢！”

她惡毒的眼光上下打量陳娘子，隨即說道：“我知道了，你這婆娘把錢都藏身上了，快給我拿來。”

說完，她就要當眾翻開陳娘子的衣裙，周圍一群人圍了上來看戲，卻無一人出言相勸，陳娘子拚死抵抗，無奈根本鬥不過老太婆半分。

我站起身來，徑直朝陳娘子攤位走去，秦祈安想拉我卻沒拉住。

我走上前去，一把就把老太婆舉了起來。

老太婆被嚇破了膽，隻一個勁說饒命。

我警告老太婆：“你莫要再來騷擾陳娘子，她願意給你幾個錢就幾個錢，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老太婆連連應好。

我將她放下來，又逼著她對陳娘子道了歉，才算罷休。

老太婆喘著粗氣道歉，還沒等陳娘子點頭，腳底抹油一樣就跑了。

我正想要把老太婆追回來，陳娘子拉住我：“算了，姑娘，不打緊的。”

陳娘子黯然神傷，回到攤子去默默收拾。

我瞧著她的背影，很不是滋味。

秦祈安從暗處出來，連連歎息：“唉，美人皆是命苦。”

我沒好氣地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他痛得一下捂住，叫都叫不出聲兒來。

“不是想當英雄救美嗎？你躲在角落裏當老鼠還怎麼英雄救美？”

秦祈安被氣得跳腳：“說誰是老鼠呢？剛剛我已經跟街坊們打聽清楚，這個老太婆就是陳娘子的婆母，每個月這天都會特地來問她拿錢。”

我怔住了，我是萬萬想不到的，雖說以前在村裏就經常聽說婆母為難兒媳婦的事，但表麵上大家都還是客客氣氣。

絕不是今天這樣恃強淩弱的畫麵。

秦祈安搖搖扇子：“這你就不懂，陳娘子是寡婦，她家婆母必定怨恨她克死了自家兒子，這是在拿她撒氣呢。”

我怔怔望著陳娘子出神，突然想到了什麼事：“那我剛剛懲治了她婆母，等她回家豈不是又得吃苦？”

秦祈安拿扇子敲了一下我的頭：“好呀，小葉兒還沒蠢到家，孺子可教。”

我作勢又要打他，他避了一下道：“那你還想不想幫陳娘子了？”

我認真想了想，收回了手。

我和秦祈安一直在攤位邊等陳娘子收攤，再陪她回家。

陳娘子為幾天前罵我們的事道歉，我說不用，反正秦祈安也是起了色心，他該罵。

秦祈安在一旁氣得罵我胡說八道。

陳娘子掩嘴輕笑，我看得呆了，心裏明白了幾分為什麼秦祈安喜歡陳娘子。

到了陳家，秦祈安偏要待到她婆母回來才肯走，陳娘子隻得把我們請進去喝茶。

陳家簡陋，隻有一個小小的院子，茶水是冷的，陳娘子要把茶水熱一熱，我說不用了，都喝得。

“隻得些粗茶，兩位不要見怪。”

“沒事沒事，我喜歡喝粗茶。”我擺擺手，喝下一大口冷茶，差點嗆得開不了口。

秦祈安笑我，我又想要打他。

陳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兩位不必為我擔憂，婆母雖然難相處了些，人還是好的。”

“婆媳相處，不就是個逆來順受嗎？”

我辯駁道：“你別說這胡話，我整個人，最不懂的就是逆來順受。”

想到今天的事，我就不忿：“陳娘子，你不要騙我們了，今天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就你婆母那個樣子，怎麼可能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