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粑粑，這是家裏最後兩個雞蛋，都炒好了，你吃......”

嗯？

秦立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睛，麵前是個紮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穿著破舊，小臉枯黃，臉上還沾著鍋底上的灰。

原本應該靈動的右眼暗淡無光，手臂上是被打的成片青紫色。

“囡囡？”

秦立聲音哽咽，淚如雨下，臨終前，還能如此清晰夢到一次故去的女兒，他死而無憾了。

早年的秦立，酗酒，賭博，不高興了就拿老婆孩子撒氣，想起來秦立都恨不得把自己臉給扇腫。

直到痛失妻女後，他才幡然醒悟，發憤圖強，掙下諾大家業，富甲一方，救助了無數婦女兒童，被稱作大夏第一慈善家。

然而人生到頭，即便是身邊圍滿了人，但內心的空虛孤寂，是任何東西都沒辦法填補的。

他救助了那麼多人，最對不起的卻是自己的老婆孩子！

直到人生的最後一刻，他的心裏依然充滿了悔恨。

“囡囡，你吃。”

秦立見囡囡偷偷舔了下嘴巴，看著那盤炒雞蛋充滿了渴望，就想要跟她親近。

哪曾想，囡囡卻是嚇了一跳，哇的一聲直接哭了出來，小小的身子顫抖著驚恐地往後退。

“粑粑，我真的沒偷吃 ，我隻是舔了一小口鍋鏟，我再也不敢了......”

“我......”

秦立感覺心疼的快要碎了，自己真不是個人啊，這麼好的女兒，他以前是怎麼忍心下得去手的。

當年就是因為秦立好吃懶做，妻子不在家時，讓年僅四歲的囡囡燒火做飯。

小小的孩子努力抬著比自己還高的大鐵鍋，一時操作不當，被掀起一人高的劇烈火苗灼傷右眼，幾乎接近失明。

為此，一向性格溫順的妻子第一次跟他大吵了一架，卻反被喝多了的秦立揍到昏厥。

想到這裏，秦立狠狠的給自己甩了一巴掌，他就是個混蛋！

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囡囡過來，爸爸再也不會動手打你了。”

倘若這是人生的最後一場夢，就讓他好好抱抱自己的女兒吧，他欠她們娘倆的，下輩子一定加倍補償！

然而囡囡依然是沒敢接近，反而又往後退了幾步，“粑粑，求求你了，以後我都聽話，我再也不舔鍋鏟了，能不能不要打我，胳膊疼......”

秦立看著囡囡嬌嫩的手臂，嘴唇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胸口像是堵了一塊巨石。

不過下一刻他卻是猛然一驚，剛才他給自己的那一巴掌用盡了全力，現在臉上火辣辣的疼，有痛感，這，好像不是在做夢！

他盯著周圍的環境，就是當年那個家！

再看鏡子裏的自己，胡子拉碴，宿醉未醒的鬼樣子，還有點嚇人。

我，重生了！

蒼天有眼，給了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來償還自己的罪過，這一世，絕不能再讓悲劇重演，自己的妻女，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秦立恨不得立刻就把星星月亮給摘下來。

他虧欠她們娘倆的，太多太多了。

“秦立，你還是人麼！！！”

一道倩影映入眼簾，正是秦立的老婆，宋雨晴。

即便是常年營養不良，穿著帶補丁的衣服，依然遮掩不住宋雨晴的天生麗質，當年，她是縣城裏的一枝花，說媒的踏破了門檻，不過卻偏偏看上了秦立的才情，對他死心塌地。

然而生活給了她重重一擊，秦立非但沒有積極向上，反而糾結了一幫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也就罷了，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甚至把娘家人給囡囡湊的治病錢都偷走拿去賭，輸的一幹二淨，耽誤了最佳救治時間。

她剛才出門是厚著臉皮到處借錢，想辦法給囡囡治眼睛，卻沒料到，回家就看到了這一幕，秦立這混蛋竟然死性不改，還再讓這麼小的孩子做飯。

“雨晴......”

秦立癡癡看著，恍然失神，在他心裏，宋雨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失而複得的喜悅幾乎衝昏了頭腦，直到門外傳來了吵嚷聲，才打斷了秦立的思緒。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拿不出，哥幾個可就不走了。”

“嘿嘿，秦立那家夥不是說，可以用老婆抵債麼。”

......

嗡！

秦立打了個寒顫，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他猛地想起來，就是今天，因為自己欠下賭債還不上，於是畜生不如的答應對方用老婆抵債。

被逼急了的老婆宋雨晴徹底心如死灰，帶著囡囡衝出家門跳崖自盡，屍骨無存！

“這小娘們是真漂亮啊，瞧這身段，瑪德，便宜秦立那個窩囊廢了，跟了爺，以後吃香喝辣，總比在這受苦強吧。”

說著，二賴子就要上手占便宜，宋雨晴抬手去擋，卻反被對方抓住了手腕，輕輕摸了兩下，越發得意，“嘿嘿，還挺滑啊。”

宋雨晴又羞又怒的用力甩開，差點當場氣暈了過去，複雜的心緒一時間難以用語言來表達，跟了秦立名聲都臭了，一分錢都借不出，自己還被抵押還債！

她徹底絕望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就喜歡這樣的烈馬。”

二賴子笑嘻嘻的就繼續往上湊。

“喜歡個屁！”

秦立衝了出來，赤紅著眼睛，爆喝一聲，狠狠一腳就踢了過去，這幫豬狗不如的畜生，敢欺負我老婆，宰了都不為過。

二賴子猝不及防，跌了個跟頭，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異常難看，眼裏布滿了陰霾。

“秦立，你他媽不想混了吧，怎麼著，說好的事情還想反悔不成？”

宋雨晴心已經死了，麵無表情，賣老婆這種事，秦立的確幹得出，自打沾上賭博的毛病後，他就在一次次的刷新道德下限。

跟在二賴子身邊的幾人也都擺開了架勢，隨時準備動手。

“三天，給我三天時間，欠你的錢，保證一分不少的還上。”

“哼！我若是說不呢。”

二賴子眼神貪婪的掛在宋雨晴身上。

“那你就試試看。”

秦立一把拎起鐵鍬，將尖頭對準了二賴子一行人，護在宋雨晴身前，渾身氣勢陡然一變，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竟讓背後的宋雨晴感到一絲絲的心安。

二賴子眯起了眼睛，在秦立身上打量了一番，總覺得這人好像跟之前有點不一樣了，沉思片刻。

“那就給你三天時間，到時候，別想再耍什麼花招了，走。”

幾人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就出了門。

秦立鬆了口氣，他現在這幅孱弱的身子，背後全都是冷汗，總算是把這幫人給打發走了，不過，對方真要想做點什麼，那他拚了這條命也在所不惜！

“媽媽，抱。”

囡囡年幼，卻也能感受到家裏的氣氛不對，本能恐懼下，就想要尋找母親的懷抱。

宋雨晴抱起了孩子，看都沒有看秦立一眼，徑直的就往門外走。

“雨晴，等......等一下......這筆錢，我會想辦法還上的，囡囡的眼睛也會治好的，給我個機會，以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改，全都改，都聽你的！”

秦立嚇壞了，宋雨晴臉上這幅決絕的神情，去做什麼，他如何能想不出。

宋雨晴止住了腳步，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秦立，雞窩頭，黑眼眶，跟當年結婚時簡直判若兩人，還欠了一屁股賭債，連老婆都要賣了，這種人，還能有什麼指望。

“這麼多錢，你拿什麼還？你自己扳指頭數數，給過多少次機會了，可你有一次改過麼？”

“讓開，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彼此之間再也不要有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