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一臉震驚,呆滯地盯著一旁獨自玩耍的兒子,久久沒緩過神來。
男孩已經三歲了,從他出生那天起,這些淤青就跟著他,怎麼也消不掉,後麵幹脆把他它當成了胎記。
“為什麼會這樣......”張嬸抱頭痛哭。
這時候她的丈夫幹完農活回來了,和一屋子的人麵麵相覷。張嬸流著淚和他解釋了一大通,男人把家門合上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這是做什麼?使不得啊!”師傅大驚失色。
男人苦苦哀求:“求求二位道爺,讓我閨女走的安心一點吧!是我們對不住她啊......”
“你們放心吧,既然我們都來了,肯定會把事情解決的。”
我連忙扶起他,見我們答應了,男人這才緩緩站起來。
“麻煩你們把閨女的生辰八字寫給我,準備一件她的遺物,給我們空出一個房間來,我們要親自問問她。”
屋子裏隻剩下了我和師傅兩個人,師傅拍著我的肩膀說。
“等會你走陰的時候,記得問清楚後山那些空棺材是怎麼回事。”
我點了點頭,自覺地脫了鞋爬上炕,打坐入定。
之所以費那麼大功夫,是因為後山的死嬰林裏,隻有方招娣是有名有姓的,其它人連親生父母是誰都找不到。
走陰必不可少的是死者的生辰八字,以及他生前的遺物,這是在地府問路的依據。
張嬸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們的目的,是要查明嬰孩屍體失蹤的真相。
師傅點了三根香,拜過之後插在了香灰缸裏,然後擺好了我的鞋。
走陰人最重要的就是鞋子的擺放,這決定了人的生死狀態。
走陰時,必定有一隻鞋子是翻過來的。
如果全部是正麵,那麼走陰人會適時蘇醒過來。
如果全部翻過去,就意味著人困在地府出不來了,很快就會死去。
我們把鞋子看得和命一樣重要,走陰時把它們藏在外人不知道的地方,生怕遭人暗算。
此刻師傅守著我,我感到莫大的安心。
“生子,去吧。”
他教過我很多遍,這次我要一個人去到陰間。
眼睛閉上後,四周一片漆黑寂靜。我反複默念咒語,腦袋逐漸昏昏沉沉的,身子也輕盈了,像是高速墜入了一個深淵。
神識再度清醒過來,我果然回到了那片到處是霧、灰蒙蒙的平原上。
依舊有黑煙從我身邊經過,不過這次我能看清他們了,一個個是麵色枯槁、悲傷過度的遊魂,孤零零在路上飄著。
同樣沒有了當初震耳欲聾的淒笑聲,他們不再衝撞我,因為我用咒語加了一層特殊的法身偽裝,掩蓋住了活人的氣息,和他們融為了一體。
霧裏的景象也變得清晰了,四周都是歪歪斜斜、奇形怪狀的高樓,如同一張張滿是獠牙血淋淋的大口。這裏儼然是一個顛倒混亂的世界,卻又安靜得出奇,喪失了生命力。
我按照書上記載的地圖,來到了一個類似於古代衙門的地方。我把名簿遞給看守的人,他進去通報了一陣後,就告訴了我方招娣的位置。
見到方招娣的時候,我紮紮實實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隻剩下了上半截身子,穿著一件縫縫補補的大花襖子,兩隻腿不翼而飛了。
腰腹像水桶一樣立在地上,凹凸不平的創斷麵都被磨平了,兩隻手支撐著蹦蹦跳跳地行走。
“方招娣。”
我壓抑住害怕,小聲地呼喚。
許久,她才僵硬地扭過了脖子,麵無表情地盯著我,仿佛在無聲質問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