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先生本來以為宋濂還要回家準備準備，沒承想他剛應了賭約，登時就起範了。

看這樣子，竟像是有備而來！

陳先生說書多年，對本地的那些供稿人多少都有些了解，隻是這書生看著著實眼生！

罷了，就這窮鄉僻壤，哪怕是秀才，又能有幾分才氣？

這般想著，陳先生便不再多香，施施然地往宋濂那邊望去，等著看他鬧笑話。

隻見宋濂立於木台之上，左手撩了一下破舊的一擺，右手驚堂木“啪”的一聲落下！

朝著坐客們朗聲誦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此言一出，台下頓時鴉雀無聲，陳先生仔細咂摸了兩句後，眉頭微皺。

片刻，隻聽台下爆和：“好！！”“好詞！！”

“好詞！再來一段！”

隨著叫好聲，外麵又湧進來了一些看熱鬧的，連著整個大廳水泄不通。

宋濂看著台下，低眉一笑，前世當研究生拿回沒少替導師講課，如今再看到這些望著他的看官，竟然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感覺自己還在講台上對著學生們說秦始皇陵，說素紗禪衣，說蘭亭序......

一瞬恍惚後，宋濂抬首，拔高了聲量，又道：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周末七國分爭，並入於秦。

及秦滅之後，楚、漢分爭，又並入於漢。

漢朝自高祖斬白蛇而起義，一統天下。

後來光武中興，傳至獻帝，遂分為三國。

而我們今日，說的就是這三國的故事......

推漢致亂之由，殆始於桓、靈二帝。

桓帝禁錮善類，崇信宦官。

及桓帝崩，靈帝即位，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共相輔佐。

時有宦官曹節等弄權，竇武、陳蕃謀誅之，作事不密，反為所害，中涓自此愈橫......”

他從桃園結義開始，講漢室凋敝，講天下形勢，講十八路諸侯討董賊，講關二爺溫酒斬華雄。

音調抑揚頓挫，故事險象環生，原本對他十分不屑的聽眾也都如癡如醉。

一時之間，茶樓裏人聲鼎沸。

陳先生聽後麵露訝然，這故事新奇，人物有趣，書生講的頭頭是道，竟不像是瞎編，而是真實發生過似的！

到此也不得不承認，這書生確實是比自己強了不知多少倍。

等宋濂講完一個段落之後，掌聲連綿不絕。

他此時也有些口幹舌燥，對聽眾拱拱手之後抱歉。

這時候陳先生迎了上來：“我是真真服氣了，老弟你這話本事真好啊！”

隨即把茶盤上下麵人給的打賞推到了宋濂麵前：“願賭服輸，這便是我的誠意了！”

宋濂也沒客氣，畢竟他本來就是圍著賺錢來的，隨即就收下了錢。

眼下正是飯點，下麵坐著的聽眾就是再意猶未盡，也都得去吃飯，都詢問宋濂之後是不是還來說。

宋濂沒應聲，隻笑而不語。

陳先生像是捉摸到了什麼，趕忙打了兩局圓場，隨即便拉著宋濂到後麵去了，

“我說老弟，你日後有什麼打算？”陳先生殷勤地給宋濂倒了杯茶。

不等宋濂回答，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看兄弟這本子著實是不錯，若是不講出來，豈不是讓明珠蒙塵？”

宋濂自是明白他什麼意思，笑笑之後開口問道：“先生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陳先生見他這麼說，搓搓手笑著開口：“你看我這茶樓生意也不錯，不如日後咱們合作，到時候上錢都歸你，我按月給你一兩銀子，不過你這本子，也得允許讓我說。”

宋濂沒想到，這茶樓竟然是這麵前這陳先生的產業，又在心中算算現在銀子的購買力，這一兩銀子核算到現實大概要兩千塊的樣子。

看看剛才收下的賞錢，這價格可以說相當可以了。

不過這陳先生又是為何會開出這麼好的條件來？

恐怕他說出的話裏也就隻有最後一句才是最關鍵的。

雖說本子要跟麵前人分享，但是宋濂也明白，這時代也沒什麼知識產權的說法，這本子就是對方拿出去隨便說也沒有什麼問題。

麵前人願意合作，想來也是個厚道人。

“好，我同意跟你合作。”宋濂笑笑，點頭同意了下來。

陳先生倒是顯得比宋濂更高興一些，趕忙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放在桌上開口：“這裏是五百文，算是我給先生的定錢，先生可以點點。”

他這麼敞亮倒是然歌頌連沒想到的。

“不用點，我信得過陳先生。”宋濂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沒想到，這人竟然在還不知道自己姓名的時候就能直接把錢給他。

不過自己也不會食言就是了。

“這個......還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這時候陳先生總算想起來，自己還沒問過宋濂的姓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宋濂也沒有在意：“在下宋濂，濂溪闕裏舊風煙的濂。”

他剛說完，就發現陳先生表情有些愣。

他這才反應過來，濂溪也是因為出了濂溪先生周敦頤才出名的，這裏沒有周敦頤，自然也不會用到這個典。

隻是現下話都說了，隻能微笑麵對，任憑對方腦補了。

不過陳先生倒是沒深究，隻以為是自己才疏學淺。

宋濂這邊拿起那串銅錢揣進懷裏，大略算算，加上之前的賞錢，現下他就已經有了接近六百文。

這下總歸是有錢了，宋濂心中也踏實了幾分。

隻是這些錢到底還是不禁花，宋濂看著一邊的鐵匠鋪，心中有了些成算。

有道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買了肉這些錢不過也就是吃幾餐，但是若是換成魚竿漁網，那就有源源不斷的魚可以吃了。

隻不過也許是這方時空的技能點比較偏，他看了看漁具，發現都是非常基礎的那些。

既然要做了，何不直接做高級的。

前世因著導師迷戀釣魚，所以宋濂對於此道也浸淫頗深。

“師傅，我想打個魚竿，你看你這邊能不能接。”宋濂說出這話之後，就見鐵匠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鐵......魚竿？”鐵匠表情有一瞬間空白。

宋濂也明白，可能是這邊沒有人這麼用過，沒有輕型材料，可能鐵做得還不如竹子。

於是他換了個思路，讓鐵匠給他製作魚鉤之類的小配件。

鐵匠被宋濂說得頭疼，也是他給的實在太多了才勉強接下來。

宋濂拿到這些小東西十分欣喜，又看見旁邊的捕獸網，讓鐵匠根據他的描述修改了一番之後才滿意地離開了。

等到都按照他的說改完，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

宋濂心中暗暗盤算，現下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剛好夠他去打些魚回去，自己也算是出來了一天，這也算有些交代。

恰好他們村旁邊就有條小河，宋濂拿著準備好的漁網和魚竿下去，就靜靜地在旁邊等著收獲了。

不知道是這附近沒什麼人來還是今天運氣好，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竟然就已經收獲了三條大魚還有一些小魚。

左右今天也吃不完，宋濂把小魚和一條大魚放進魚護裏，拎著那兩條往家去了。

想著以前導師那老頭，釣到十斤的魚恨不得要推著自行車圍著家屬院繞一下午，臉上的笑容就止不住。

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回家。

林敏君看著他手中的魚都愣了。

“這......宋郎從哪弄來的這麼大的魚啊？”

林敏君睜大了眼睛看著宋濂，生怕昨天剛救了自己的郎君，今天就因為犯法被抓。

“我釣的。”宋濂倒是沒在意，隻淺淺笑笑，“今日吃魚，勞煩你去收拾收拾吧。”

釣的？

林敏君接過兩條魚在手中顛了顛，這兩條魚少說也得三五斤，自己這郎君竟然這麼本事！

宋濂折騰了一天也累得要命，又想起懷中還揣著錢，便也掏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這這、這又是、又是怎麼回事啊？”

昨天還跟自己說不要嫌棄他窮的丈夫，今日就拿回來這麼多錢，這人......

宋濂見她疑惑，便同她解釋：“這個是我今日說書賺來的，你放心，定然是正路子來的，我還有功名在身呢。”

聽他這麼說，林敏君也放下心來。

沒想到這倒是自己走運了，這人不光長相俊朗，竟然還有這等賺錢的本事。

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有這樣的本事，還住在這破茅屋裏......

“敏君，這錢你收著吧，我一個男人糙慣了，不知道你們女人家都要些什麼，你拿著自己去買吧。”宋濂看著林敏君精致的臉龐，臉頰也不由得有些發燙。

畢竟他上輩子就要變成魔法師了......

“我不能收！”林敏君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讓自己拿著錢，剛忙開口拒絕，“我整日不出門，不需要買什麼的，宋郎自己收著就好。”

見她拒絕，宋濂在心中歎了口氣：“敏君啊，家裏現在就咱們兩個，我還要想法子賺錢，你收下也算是給我幫忙了。”

見林敏君沒說話，宋濂又開口繼續說：“而且我也不太會攢錢，不然家裏不會成這個樣，你幫我攢著，回頭時機成熟了，我想修個書院。”

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宋濂想著以前暢想過的那些文人雅士生活，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聽他這麼說，林敏君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拿著魚去廚房了。

兩人雖說各懷心事，但是卻也和和美美地吃完了這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