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洗完衣裳，天已經黑了。

林琅音累到頭暈眼花，身上輕飄飄的，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雲端上。

好不容易快到房間，白天那名婢女又端來一大盆衣裳扔在地上，“洗這麼慢，還不如綠枝呢。”

林琅音忍了又忍，迎上她的目光，“管家已經允奴婢告假，不知姑娘讓奴婢做綠枝的活計，可是管家吩咐的？”

“管家是說轉告王妃，那王妃允你了麼？”

婢女雙眼寒芒乍現，“是花嬤嬤親口吩咐奴婢的，你還以為奴婢像你一樣？膽大到敢幻想自己是主子，隨意發話？”

婢女熟練的出言譏諷，見林琅音無言以對，又說了幾句輕蔑話，得意的離開了。

洗了幾日，高燒終於有退的跡象，可衣裳卻越來越多。

有幾件甚至穿都沒穿過，被人吐了口口水就送來了。

不僅如此，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她掀開被子很是吃力，察覺被子重量不對，伸手一摸，竟是濕漉漉的一片冰涼。

還有一日，被子沒有問題，可剛躺下耳尖就是一陣刺痛。

是枕頭裏被人藏了繡花針。

不敢想象這麼長、這麼鏽的針要是刺進頭顱，她還有沒有命活過今晚。

林琅音知道是同院裏的其他下人做的。

她卻質問不了，每日不停的洗到深夜，洗到手背裂開了數不清的口子，依靠雲別塵的心思也愈加強烈。

處境很明了，隻有他，能幫她。

點亮油燈，林琅音解開外衫，覺得自己倒頭就能睡著，餘光卻瞥見一抹白影晃動。

看清那人麵孔，瞌睡蟲瞬間全沒了，攏好衣裳鄭重施禮。

“見過世子。”

雲別塵慵懶地倚在床柱上，雙臂抱胸，視線忽略不掉林琅音紅腫的雙手，玩味的笑著試探，“幾日不見，怎麼滿身是傷？是不是又恨又生氣又委屈？”

林琅音跪下回話，唯諾才是她真正的欲拒還迎，“奴婢不敢，能幫世子是奴婢的福分，奴婢甘之如飴。”

近日所有狼狽下場都要源於那日她得罪顏阿曼。

如果連如此小事都要委屈，她還談什麼複仇？

這點苦肉計換不了雲別塵的憐憫，但能彰顯她的利用價值。

隻要還有點價值，她就不會死。

林琅音語態更加誠懇了，“隻是奴婢此次沒發揮好，若有下次，定會讓顏姑娘對世子芳心破碎。”

連下次都規劃好了，果然深謀遠慮。

雲別塵笑容深邃，沒點破她那點小心思，也沒另做吩咐。

卻在翌日入夜，叫她伺候沐浴。

林琅音決心要抓住這次機會。

走進房間，第一眼便掃視四周，見那峨眉春蕙正好好的放在窗下，恍惚地眨了眨眼，垂頭去了浴房。

滿室水汽讓人呼吸凝滯，溫熱的濕度也徒增曖昧。

兩刻鐘後，林琅音垂著眼簾擦拭掉雲別塵身上最後一滴水珠，自然而然地跟著他的腳步去了寢房。

雲別塵並未拒絕，林琅音便以為他是要行/房事——

可等她緊隨其後摸上床榻的時候，雲別塵忽然冷冷地剔看她，“誰讓你上榻的？”

林琅音錯愕抬頭，腦子有點亂。

可當她試圖在雲別塵眼眸裏看出點什麼來的時候，竟恍然察覺，雲別塵的目光看似落在自己身上，實則是望向窗子。窗子下有什麼，她心知肚明。

林琅音喉頭哽的厲害，繼續彎腰擺弄榻上的被褥，“奴婢為世子鋪床。”

雲別塵眸色黯了黯，抬腳將一張被子踢開，蓋住了她的半個身子。

“出去和睡地上，你任選其一。”

如果這時候被趕出聽雲閣，她隻有死路一條。

林琅音沒得選。

感覺尊嚴被一雙鐵手桎梏，用被鹽水浸泡過的鞭子肆意抽/打。

裹著薄被蜷縮在床沿下，死死咬著被子一角，眼底有簇火苗跳躍。

隻要能複仇，她再苦再痛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