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視線聞聲而望,隻見身著繁冗絳紫衣裙的淮南王妃,腳步從容地踏進院門。
她犀利的眉眼緊盯林琅音,邊走邊冷哼:“才進府幾日,就鬧得府中雞犬不寧、府外風言風語,當真好大的本事!”
林琅音跪下行禮,“奴婢參見王妃。”
王妃優雅地翻了個白眼,無視她的尊敬,直奔雲別塵而去。
小翠見到救命稻草,眼淚洶湧地跪爬向前,“王妃,奴婢冤枉,是奴婢狹隘,誤會了林姑娘。但奴婢都是為世子、為王府著想啊。”
王妃眼底劃過一抹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你雖罪不至死,卻也有衝動之責。自己去花嬤嬤那裏領罰,好好學習規矩!”
小翠麵色慘白,短暫衡量後,比起被花嬤嬤責罰,她更恐懼被世子製成燈籠。
眼看小翠被花嬤嬤帶走,雲別塵撇了撇嘴,“小爺的玉佩就白白碎了?”
王妃站在他麵前,斜眼睨著林琅音,威脅味十足。
“那便查!要不要我親自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雲別塵滿身戾氣在王妃的血脈壓製上討不到半點好處,甘拜下風地拱了拱手,“母妃日日進宮陪伴皇後娘娘,分/身乏術,這點小事不敢勞煩母妃。”
王妃橫了他一眼,坐在他對麵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雲別塵當即遣散所有人,林琅音也在列。
順著關合的門縫瞧她有些拘謹的邁腿動作,雲別塵暗自嘖嘖,還挺嬌貴。
“再看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王妃話裏除了譏諷,還有幾分警告,“你留這麼個妖精在身邊,始終都是隱患。”
“別說我沒提醒你,皇後娘娘的侄女已經在進京路上了,屆時我看你該如何收場。”
雲別塵眸光忽然亮了一下,衝王妃笑道:“對付魑魅魍魎,不正是妖精的專長?”
“術業有專攻,她能勾得男人,未必就能勾得住女子,小心陰溝裏翻船。”
王妃口上在反對雲別塵的話,但語氣已經軟了下來。
林琅音是太子的人,太子和皇後對立,讓她們兩敗俱傷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雲別塵淡笑一聲:“能不能對付也要試試才知道。母妃放心,我會做好萬全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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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音跪了一夜又燙傷了手,做活速度難免受到限製。
在廚房裏洗了兩大盆碗筷後,回到房中的時候夜色已深。
剛掌上燈,餘光就見有團黑影動了一下。
雲別塵懶洋洋地床榻上起身,手裏把玩著小木匣,笑眯眯地道:“國公府送來的東西還挺新奇。”
林琅音滿身的疲憊一下子被嚇散了,緊張跪地對雲別塵解釋,“斷指是奴婢娘親的。國公夫人原意是想讓奴婢進東宮,眼下脫離掌控,怕是國公夫人在用家人威脅奴婢回國公府,絕無其他用意。”
“太子有兩位側妃,個個貌美如花出身不凡。原來太子妃也會有此種苦惱啊——”
雲別塵哂笑,對她的後半句充耳不聞,將手裏的小玩意丟到一旁,“你既然被國公夫人如此看重,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小爺正好有件棘手之事,皇後娘娘要給小爺亂點鴛鴦,你且說說,小爺該如何才能不失和氣地把這門婚事拒了?”
林琅音保持著跪伏的動作,沉眸思索。
前世對雲別塵不熟,但她依稀記得三個月後,有人進京狀告遼州知府顏大人。
其中關鍵字眼林琅音已經不記得,隻記得事情過後,皇帝震怒,責罰了皇後不說,皇後侄女顏阿曼也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原來顏阿曼與雲別塵暗地裏竟還有著牽扯。
“身為世子之奴,理應為世子分憂。若世子信得過奴婢,就請世子將此事全權交給奴婢。”
“這可是小爺的終身大事!你若辦砸了,殺你十次都解不了小爺心頭之恨。”
“奴婢看重性命,絕不會拿項上人頭作保。所以,奴婢定不會辜負世子的信任。然,顏氏牽扯到皇後,奴婢一人分/身乏術,還請世子指派些人手協助奴婢。不出三月,奴婢定能讓顏氏永遠不再出現世子眼前。”
雲別塵明顯要拖她下水擋災。
而她也正急需要一個立功的機會來博取雲別塵信任。
有前世記憶加持,她相信這樁婚姻定也是前世的結局。
隻不過,這次的最大功臣將是自己!
“三個月?”雲別塵搖了搖頭,“不出一月,顏氏將會進京。若三個月,說不得小爺都要成親了。”
林琅音麵露苦澀,再次俯身,“拖延顏氏奴婢也會一力承擔,但三個月是必須的。”
遼州距離京城路途遙遠,加上調查的時間——林琅音從不拿性命開玩笑。
雲別塵打了個響指,“既然林姑娘都如此保證,那小爺便拭目以待了。記住,若有半分差池,小爺會讓你生不如死!”
昏黃視線中,影子越來越近,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林琅音跪著後退幾步讓出道路,連著磕了兩下頭,“定不辱命。”
第二天,雲別塵便派來護衛,他自稱叫臨風,說是受世子之命來協助林琅音。
林琅音不繞彎子,讓臨風派人去遼州調查顏大人,要事無巨細。
臨風怔了一瞬,震驚於眼前弱小女子的想法,竟然和主子的秘密吩咐不謀而合——
此後半個月,雲別塵整日早出晚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期間都沒有召見林琅音。
就在她蓄勢待發等待顏阿曼的時候,不想先等來了國公府的東西。
又是一節斷指!
林琅音握著木匣,看著斷指的整潔切口,閉了閉眼。
還不夠!遠遠不夠!
劉婆子施加在她心底的創傷,就是五馬分屍也難以抵消!
捏緊木匣,正想將斷指扔出去喂狗,房門忽地被推開,雲別塵閑庭信步走進來,“顏氏今日進京,皇後娘娘明日便設了宴,你準備一下——”
林琅音手中木匣猝然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裏麵的東西翻滾幾圈,停在地麵上。
雲別塵話音微頓,視線移向林琅音的眼睛。
那是一雙魅惑動人的眼睛,含著的卻是深深的仇恨,哪怕見到娘親手指,亦深沉的如一灘死水。
竟勾起他的幾分好奇。
到底是怎樣的經曆,讓人能對至親如此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