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護衛掃了眼林琅音,“是你做的?”
林琅音不答,隔著護衛與小翠對視。
小翠並沒有因為她的冷靜給震懾,“護衛大哥還是先看看書房裏少沒少重要物件吧?”
護衛收劍入鞘,在書房中巡視一圈,果真從桌案下方撿到兩塊碎裂的玉。
小翠倒吸了口涼氣,“這玉佩?這玉佩可是王爺送給世子的及冠禮啊!林姑娘,你糊塗啊——”
從護衛聚集在一起的五官來看,林琅音就知道小翠的話是真的。
玉佩對雲別塵來說,應當極其重要。
護衛語氣倏然變冷,“你為何要擅闖世子書房?玉佩可是你打碎?”
“奴婢沒有。”林琅音沒有其餘的解釋。
她的表情太過鎮定,即便在利刃的威脅下,竟然還能做到八風不動。
護衛心底有些懷疑,不敢妄下定論,衝身旁人道:“去請世子。”
見事情徹底鬧大,小翠躲在角落微微勾了下唇。
她所有的細微表情,都被林琅音收入眼中。
沒多久,一襲白衣的雲別塵就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走進書房。
他一眼就看見桌案上的碎玉,腳步猛然頓住,一雙陰柔的鳳眼霎時間被戾氣填滿。
“誰做的?”
雲別塵口氣雖是在問,但眸中寒芒已經在對林琅音做淩遲了。
“世子,小翠說林姑娘擅自闖進書房,打碎了世子的玉佩,試圖給小翠封口費。”
護衛言簡意賅,解釋來龍去脈。
他比誰都知道玉佩對雲別塵的意義,說完話後,保持著拱手的姿勢,深深地埋下目光不敢去看雲別塵。
小翠噗通一聲跪伏在地,接著護衛的話道:“世子明察,奴婢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書房中萬籟俱寂,所有人紛紛垂下頭,等待雲別塵發話。
唯有林琅音,背脊挺直地站著。
縱使周身被劍尖包圍,眸底依舊毫無波瀾。
雲別塵眯著眼睛和她對視,須臾,他搖頭失笑。
繞到桌案後坐下,如玉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桌案,“看林姑娘不屈的模樣,是要辯解?”
他的笑容裏有玩味,也有殺意。
讓林琅音明白如果不能自證清白,那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小翠清晨帶著國公府送來的東西找到奴婢,銀錢是當時奴婢為報答小翠給的,書房是小翠讓奴婢來的,至於玉佩,奴婢有辦法證明這雙手,從未碰過玉佩!”
林琅音緩緩抬起雙手舉過頭頂,衝雲別塵晃了晃。
小翠跪著抬眸,回瞪林琅音。
“林姑娘的意思是奴婢冤枉了你?清晨的確有國公府的人送來東西給林姑娘,林姑娘也是在收到東西後,潛入書房的吧?奴婢在淮南王府做了這麼多年,不說工錢,就是光打賞也夠奴婢豐衣足食了,奴婢會要林姑娘那點賞錢?”
小翠振振有詞,不僅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還倒打一耙,挑明林琅音是受了國公府指使,進入書房偷取機密。
這種栽贓陷害林琅音見多了,小翠算得上其中翹楚。
在沒有人證和林琅音特殊身份的情況下,她確實難洗奸細的嫌疑。
她沒反駁小翠的話,不疾不徐地問雲別塵,“身為奴婢十載,奴婢從未打碎過主子的任何物品。奴婢不想浪費口舌解釋,隻想求一盆沸水,來證清白。”
雲別塵敲擊的動作停頓,眼梢微挑,衝護衛使了個眼色。
在熱水到來之前,林琅音俯瞰向小翠。
“去歲中秋宮宴,太子妃一曲百蝶舞驚豔四座,那身衣著便是出自奴婢的手。”
“陛下誇讚奴婢巧奪天工,賞賜了一瓶西域進貢的玉花膏,滿京城奴婢手中的是獨一份的。”
小翠強忍心底的鄙夷,誰想聽她炫耀?
“不管你這雙手有多巧奪天工,弄壞世子玉佩都是不爭的事實。”
恰在此時,護衛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走進來放在桌案上。
林琅音邊走邊說,“長期塗抹玉花膏會使得皮膚白膩,帶著淡淡的梨香。且碰觸涼水隻會洗去汙垢,是洗不掉玉花膏的。沸水卻不同——”
說著,林琅音在雲別塵詫異的目光下,將手按進水盆中。
白/皙的雙手瞬間紅腫,淡淡漣漪的水麵,也肉眼可見地飄起一層浮沫。
雲別塵眨了下眼皮,抬眸看林琅音。
她的表情還是那麼泰然自若。
等浮沫停止出現,她抽回手,彎身撿起一塊碎銀丟進水盆中,白色浮沫再次出現。
“不光這雙手,凡是手碰過的東西,都會留下痕跡。”
小翠見狀,眼神劃過一絲慌亂。
她千算萬算也沒料到林琅音還有這麼一手。
若玉佩被丟進水中,如果沒有浮沫出現,之前所有罪名都將不攻自破。
小翠最擔心的在下一刻便出現了。
雲別塵捏著手裏的碎玉,扔進水中——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了良久,除卻一聲悶響,別無其他。
“嗬嗬,有趣啊。”雲別塵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看著水麵,笑聲輕快像個稚氣未脫的少年郎。
若憑此就以為他放過此事?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小翠腦海中忽然浮現幾年前在巴蜀王府,一名婢女不小心打翻世子的墨盒,弄臟了王妃為世子親手縫製的錦衣,後被世子製成/人皮燈籠的畫麵。
那時,世子臉上的笑容和眼前一模一樣!
小翠冷汗淋漓,眼珠子不受控製地看著那盆熱水,可在沒有浮沫麵前,所有的話都那麼蒼白無力。
“世、世子,或許林姑娘早知如此,故意沒觸碰到玉佩也說不定。”
小翠還想再說點什麼,一眾護衛的劍鋒忽然調轉方向,細微的破風聲在恐懼下成為呼嘯的狂風,席卷她的神魂。
“世子明察!奴婢隻是擔心林姑娘目的不純,奴婢一切都是為了世子啊。”
這時日出東方,陽光斜照進書房。
照亮雲別塵一小塊眉眼,透出的威壓十分可怕,不耐煩也表現的極其明顯。
強烈的氣勢震懾下,小翠裙擺忽地一熱,一股難以啟齒的氣味頓時充斥了整個書房。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機械性地磕頭求饒——
雲別塵尾指撓了下眉心,笑看林琅音。
“那你說,她陷害你,該如何懲罰?”
林琅音倏然跪地,“小翠陷害奴婢並非大錯,死罪的源頭是不該損害世子的玉佩。”
一邊定了小翠的死罪,一邊把下決定的權利還給雲別塵。
雲別塵閉眼聽得搖頭晃腦,唇角笑意不斷。
就在小翠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門外傳來王妃沉穩的質問聲。
“大言不慚,一個外人擅闖書房本就是死罪。你又如何證明,玉佩是小翠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