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風留意到寧宏元,他瞬間意識到,寧宏元會是另一個突破口,可以讓他今日成事。
顧北風當即跪下,朝向寧宏元磕了一個響頭。
“陛下,外臣是真心愛慕長公主殿下的。外臣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讓長公主如願。”
“我知道是我所攜婚書中的條件太過無理才導致婚事推遲。作為交換,我願獻上我的封地的控製權,隻求能將婚事提前,求求陛下成全外臣和公主吧。”
顧北風說罷這番話,對著寧宏元又一叩首。
在場眾人為他的舉動而動容。
直腸子的兵部尚書甚至一不小心將心內的話給說了出口。
“想不到這小子,竟也是個情種。”
寧宏元審視著顧北風,沒有說話。
但他痛苦地憶起寧鸞玉在絕食前與他提過,想在秋朝節上,萬民見證下嫁予顧北風。
明濟確實對女子多有限製,年過二十是無法在秋朝節上舉辦婚儀的。
寧宏元正在愧疚不能讓女兒如願,又抬眼見得顧北風關切寧鸞玉。
“不過數日,鸞玉,你怎麼消瘦了這麼多?我知道你著急嫁我,但是也要照顧好身體啊。你如今這般消瘦,我真是心如刀割啊。”
顧北風攻心的話一出,寧宏元又憶起女兒絕食相逼時受的苦楚,人一晃險些未能在寧鸞玉的榻邊穩坐。
顧北風知道寧宏元已經動搖,心中暗喜,等著寧宏元答應他提的所有條件。
幾句話就能騙到,寧氏果然都是蠢貨。
得意的笑又漲上顧北風的嘴角。
留意到寧宏元的不止顧北風一人,還有寧鸞玉。
寧鸞玉知道父皇對她的事情從來心軟,顧北風一席話怕是能激父皇就範。
於是她果斷將聖旨放到一旁,雙手握著自己父皇的手臂,如孩提時依偎在父親身邊那般的親昵。
“父皇,之前都是女兒錯了,今天女兒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舍不得父皇,女兒想多陪陪父皇,父皇不要趕女兒走,不要讓女兒馬上嫁人。”
她話才出口,淚竟不住地流了下來。
寧鸞玉的話中裹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哀傷。
前一世,寧宏元崩逝時,她被顧北風囚禁在宮室內,想盡辦法也未能回國奔喪。
莫說奔喪,顧北風甚至連祭奠的靈位都不許她擺。
她當時隻能餓著肚子省出吃食當祭品,用燭火代替線香,向天祭拜,寄托哀思。
再之後,她還被顧北風架著,利用她安慶長公主的身份,衝擊安慶與明濟的邊關。
當女兒的做到這個份上,寧鸞玉覺得世間再無比她更不忠不孝之人。
此時又能觸碰到父親,她真想與父親傾訴一切,將前世未能說出思念和悔恨都一次說個幹淨。
“父皇不要趕鸞玉走。如果可以,鸞玉寧願一輩子不嫁陪在父皇身邊,向父皇盡孝。之前的事都是鸞玉不懂事,惹父皇傷心了,鸞玉錯了,之前所做所說都當不得真。”
寧宏元聽得寧鸞玉的真心吐露,心中的感動如浪翻湧。
“父皇怎會趕你走啊,父皇舍不得。”
寧宏元垂眸,在眾臣麵前強壓眼淚。
“女兒真的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他拍了拍寧鸞玉的手,轉頭向眾臣自豪地說道。
眾臣聽聞天家父女交談,同樣感動不已,無一人出聲打破太醫院內的和睦氛圍。
寧宏元雖為女兒願意多陪自己而滿足,卻因秋朝節無法送女出嫁,還是對寧鸞玉愧疚不已。
帶著愧意,他的視線再度掃向顧北風。
顧北風正安靜地守在寧鸞玉旁,看起來並無怨氣。
見對方這副樣子,寧宏元第一次真心將顧北風當成了自己女兒的歸宿。
他收回視線,帶著對寧鸞玉的愧疚,說道:
“你願意陪父皇,這份孝心很好。不過你真正的心意,父皇都知道。一年確實也太久,秋朝節雖趕不上,不過你等父皇舉國之力為你籌備半年,讓你於安慶的立國之日,同樣在萬民見證之下風光大嫁,可好?”
聽得寧宏元的話,寧鸞玉生怕自己父皇為了她真將婚期提前,忙不迭地開口阻止。
“父皇,皇帝一言九鼎,莫要改了,讓女兒陪您一整年吧。是女兒想陪您,遂了女兒的心願吧。”
“不僅要陪您,還要陪弟弟,還有叔父,半年不夠,讓女兒在家中多呆會兒吧。北風也會體諒我的,對吧?畢竟我嫁了之後,兩個人有的是一輩子。”
再喚眼前人的名字,寧鸞玉惡心得五臟翻騰。
可是為了迷惑顧北風,她隻得暫且忍下不適,對他擺出笑臉。
不想顧北風還是沉聲不語。
其實顧北風早已怒極。
他強忍下並未發作,看向聖旨,隱隱覺得不對。
肖嫵分明與自己傳信說過,今日自己必能如願......
旨意如果真是寧鸞玉所宣的那樣,寧宏元怎會如此反常?
安慶的六部尚書為何而來?
楊公公怎麼不直接宣旨?
想明白一切,顧北風臉上的笑意重新聚起,他向著寧鸞玉,語氣格外溫柔,卻說出了寧鸞玉最難應對的話。
“公主的心意,外臣自然理解。既然如此,聖旨就交予外臣吧,讓外臣持旨意,回國去勸勸我的父皇母後。”
顧北風說罷,便快步上前,將手伸向了寧鸞玉榻邊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