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顧景睿那年,我剛及笄,在開春的馬球會上被人使了絆子從馬上摔下,摔了個狗吃屎。
二哥無情嘲笑的聲音在場邊響起,“看呐,有人趴在地上當王八。”
我爬起身拍拍身上沾的土,原本想將滿嘴的灰吐到他身上,但是想想當著這麼多王孫貴族的麵,這樣做實在不雅,便生生咽了下去。
整個盛京沒有像我一樣灰頭土臉的小姐,周圍的人都在嘲笑。
作為盛京最荒謬的侯府嫡女,我早已習慣那些覺得我粗鄙的眼光,對此不以為然打算回馬背上再殺他個幾百回合。
忽而有人撥開圍觀的重重人群走到我麵前,遞給我一張素雅的帕子,見我沒接,他塞到我手上,又撥開人群遠去。
從此我記住了顧景睿那張清雋倔強的臉,後來我死皮賴臉地纏著他,終於如願讓他娶我。
沒想到侯府從此墜入深淵。
——
我年幼時喪母,作為鎮遠侯府年紀最小的嫡女,或許是為了彌補我缺失的母愛,全府上下對我寵愛放縱至極,也將我養成了盛京最沒臉沒皮的紈絝。
不過我二哥例外,作為盛京第二大紈絝,他對我總是百般嘲笑百般想看我出醜。
那日馬球會之後我托人四處打聽送我帕子的人,終於打聽到了名字——顧景睿。
年前因獻計治理洪水有功被皇帝破格提拔,從揚州那小地方入京為官,在工部任職。
顧家剛入京,沒有背景沒有門路,隻能住在最不起眼的寒水巷。
當我騎著馬將顧景睿攔在他回家必經的路口時,顧景睿顯得有些錯愕。
我將洗好的手帕遞給他,“喏,還給你,那天謝謝你。”
他沒接,反而後退了一步作了個揖,“三小姐應該將帕子扔掉,若想道謝讓下人來就行,不該親自來此,若讓人看到三小姐將帕子還與我,恐壞了三小姐名聲。”
我揚了揚眉,“那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給我塞帕子,就不怕壞我名聲了?”
我清楚地看到顧景睿臉上的慌亂,最後慢慢化作慚愧,“抱歉,我當時沒想那麼多,隻是覺得不過是摔下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該被嘲笑。”
就是這句話讓對顧景睿動了心思,京中人人說我荒唐,以至於不管我做什麼都會被嘲笑,隻有顧景睿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朝他揚了揚下巴,“走,請你吃酒去?”
顧景睿擺手,“不了,手帕一事已是逾越,吃酒的話這吃人的京城,恐怕要胡亂揣測我和三小姐的關係。”
“吃人的京城”,我很喜歡顧景睿這個形容,朝他咧了咧嘴,“你怎麼知道我不想和你扯上關係呢?”
顧景睿臉上的表情先是一愣,繼而白淨的臉變得通紅,憋了半天都急眼了硬是半句話都沒想出來。
我惡作劇得逞般地大笑,看到他通紅的臉色又多了幾分被作弄的惱怒。
我扯了扯馬韁掉頭,“你今日拒了我的吃酒邀請,那我明日再來,明日若再拒,我後日再來,後日若再拒,你且等著吧。”
說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