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眼前多了一隻手。
手掌寬大,手指修長而指節分明,捏著一方帕子。
陰影忽然落下。
我猛地抬手抱住腦袋:“別打我!”
那人似乎愣住了,攥著帕子的手指緊了緊,放柔了聲音:“殿下,是我,沈鶴川。”
我遲疑地放下擋在眼前的胳膊,抬眸卻撞進一雙瀲灩的桃花眼中。
沈鶴川蹲在我麵前,將帕子塞進我的手心:“殿下,別怕,擦擦眼淚。”
薑若在宮外為我設了長公主府,沈鶴川便送我回去。
他騎著馬在前麵開路,我在坐在馬車中跟在後麵。
偶爾我掀開簾子往外看,便剛好和沈鶴川回頭看過來的眼睛對上,沈鶴川對我揚眉笑笑,便又扭頭回去。
辛夷愁眉苦臉地歎著氣問我:“哎,殿下真的要把沈小侯爺指給您做您的駙馬嗎?”
我點點頭。
說起來,我和沈鶴川也算青梅竹馬,從前父皇還在時,京中的紈絝以我和沈鶴川為最。
我打馬過長街,張揚跋扈;他翹課鬥雞,不學無術。
我們兩個,誌趣相投又沆瀣一氣,都沒什麼好名聲。
直到後麵我瞧上了顧宴禮,便同沈鶴川漸行漸遠,壓過他的名頭成了上京第一紈絝。
而今再見,他還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而我空有一個長公主的名頭,內裏卻腐朽發爛發臭。
沈鶴川送我到公主府下車,我叫住他:“你我這樁婚事,你若有異議可直接同我說,我沒辦法請陛下收回成命,但可以盡我所能補償你。”
“殿下若真想補償我,”沈鶴川彎眸笑得狡黠,“改日同我去馬場騎馬如何?”
我怔住。
說了聲好。
赴約那日,我卻在馬場看見了顧宴禮。
他手裏牽著我從前送他的桃花馬,眉目溫柔地扶著方嘉榮上馬:“你風寒剛好,小心些。”
方嘉榮嗔笑一聲,抬眸看見了我,不知道和顧宴禮說了些什麼,顧宴禮回頭看過來。
我瞳孔滯縮,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遠離他!”
我轉頭慌不擇路地往回跑。
跌跌撞撞,漫無目的,仿佛後麵追著窮凶極惡的烈鬼。
卻迎麵撞上一個人。
“殿下,讓你久等了。”
意識漸漸回籠,我看見沈鶴川手裏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
他遙遙瞥了顧宴禮一眼,身形擋在我和顧宴禮之間,將韁繩交給我:“這匹馬性情馴良,你試試它?”
我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馬了,父皇生前總說我颯爽英姿,頗有他當年征戰疆土的風範。
但是顧宴禮不喜歡,他說我跋扈驕縱,粗鄙不堪。
相較之下,他更喜歡方嘉榮那般柔情溫婉的世家女子。
為了討得他的青睞,我便棄了馬,學著伏低做小,學著溫婉賢良。
但顧宴禮還是不喜歡。
後來我才知道,他哪裏是不喜歡女子騎馬,他隻是不喜歡我。
我從沈鶴川手中接過韁繩,身後突然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桃花馬載著方嘉榮興衝衝地向我這邊跑,方嘉榮牢牢抓著韁繩,卻仍舊被桃花馬顛得花容失色,顧宴禮臉色大變。
就在桃花馬即將衝到我麵前之際,他拽住韁繩,腳踏馬鐙翻身上馬,將方嘉榮攬進懷中。
“殿下小心!”
桃花馬的馬蹄將將懸在我的頭頂,險些要將我踏平,沈鶴川抓過我的胳膊護住我的頭。
我卻越過他的肩頭,對上顧宴禮那雙黑沉沉得仿佛淬了毒的眸子。
當日夜裏,我剛沐浴穿好裏衣,有人翻窗而入。
我慌忙往門外跑,卻被掐著脖子一把按在八仙桌上:“薑昭,本王不是警告過你,收起你的小伎倆,離本王和嘉榮遠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