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洛洗漱好,坐在妝台前由春桃綰發。
銅鏡裏的女孩兒杏眼桃腮,肌膚水潤得瑩瑩如玉,隻是沒來由地,那女孩兒的臉紅了起來。
薑洛又想起了夢中的畫麵。
春桃一直留意著薑洛的神色,見狀皺眉:“姑娘,你當真不是身子不適,好端端地怎麼又臉紅了?”
薑洛暗自尷尬,伸出手來扇了扇風:“你不覺得今日有點燥熱麼?京都不比江南,入夏了還這麼幹,真讓人不適應。”
春桃默默一歎,春杏嘴快地說道:“姑娘已經及笄,這就要議親事了,依著侯爺和夫人的意思,是要在京都給姑娘擇婿呢,從今往後,姑娘都要在京都生活啦。”
薑洛有些恍惚,根本沒有在意春杏的話,反而盯住了昨日翻看到一半的話本子。
少女思春,對於將來她不是沒有期望,然而有情人難得,她有可能遇上一個一心一意的良人嗎?
掐著時辰,薑洛去了壽合堂,給她的祖母薑老夫人請安。
薑洛長到十五歲才與祖母見麵,初時也是一心想要親近,奈何人心難測,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她連這壽合堂的門都不願踏進了。
偏偏她這祖母發了話,兒媳可以免了日常請安,孫女卻要一日不拉地出現。
走過垂花門,薑洛遇到了堂姐薑萇。
薑萇一身素白衣裙,臉色也透著幾分蒼白,整個人瞧著仿佛風中弱柳,十分的惹人憐愛。
姐妹二人客氣地見禮,一同邁入了壽合堂。
薑老夫人招手將薑萇叫到身前,拉著薑萇的手問道:“怎地臉色不好?可是昨夜睡得不好?”
薑萇搖頭:“孫女無事,祖母睡得可好?”
祖孫兩個又說了幾句話,薑老夫人才扭頭看薑洛,目光就是一閃。
薑洛暗道不好。
今早她心神不寧,沒有注意春杏給自己插戴了什麼,想來又是要被討要東西了。
果然,薑老夫人道:“你過來。”
薑洛心中打鼓,麵上卻一派恭順,乖巧地走到祖母麵前。
薑老夫人道:“這釵不錯,不如送給你姐姐吧。”
也不等薑洛答話,薑老夫人快速地從薑洛頭上拔下一支釵,遞到了薑萇手中。
薑洛瞄一眼那釵,稍稍怔忡了幾息,笑著說道:“祖母眼光真好,這金釵和姐姐非常相配呢。”
薑老夫人滿意地點頭:“你還算懂事,往後也該如此,有什麼好東西要想著你姐姐些。”
薑洛不動聲色,回頭看了看春杏,春杏低眉垂首,絲毫不見異樣。
薑洛感覺不對,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麼一支鑲著大大的紅寶石的明晃晃的金釵,絕對不屬於她。
此物忒俗。
薑洛不差錢,更不差品味。
薑洛的外祖父學富五車,卻厭惡科舉路,反而最愛在商海中徜徉,他奮鬥半生,積累下了萬貫家財,到了晚年,他又愛上了散財,幾個孫輩的孩子,都受了他許多饋贈。
薑洛在接受錢財的同時,也被外祖母用心教導,心性眼光都不同凡俗。
所以,她不能允許自己擁有大金釵這等俗物。
薑萇握著薑洛看不上眼的金釵,麵上閃過尷尬,手卻半點不鬆,理所應當地留下了這支釵。
誰叫她窮呢。
她的窮是被父親坑的。
上一代的禹陽侯是個風流人物,家裏養了成群的美妾仍然不夠,動不動還要去青樓裏尋幾個知己。
這些倒也罷了,偏他習慣了為美人兒一擲千金,據說,就在他出事的那晚,他還曾花費了萬兩白銀。
辦完他的身後事,薑老夫人和薑萇的母親徐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候府裏已經沒什麼銀錢了。
薑老夫人和徐氏實為姨母甥女,正因為徐氏娘家落魄,薑老夫人為了幫助妹妹,才將徐氏納為長媳。
而三年前才到身邊相處的小兒媳宋氏,薑老夫人是越看越不耐煩,連帶著宋氏的女兒薑洛,也不招她待見。
得了金釵,薑老夫人就想打發薑洛離開,卻不料她還未開口,宋氏走了進來。
薑老夫人臉色一沉,薑洛卻興奮起來。
好戲來了!
薑洛就知道,平白插在自己頭上的大金釵是個引子,這一切,一定是母親有目的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