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11點。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首先是檢查我的作業是否完成,而不是我有沒有吃晚飯,一個人回家害不害怕。
“不錯,做的都對,真是媽媽的乖女兒。”
“媽,以後放學您和爸爸能不能接我回家。”
“學校離咱們家就兩條巷子,走路十分鐘都不到,你爸那工作老往外地跑,我晚上7點才下班,我們去接你誰掙錢,不掙錢你吃的用的穿的從哪來,一點都不知道體諒大人的辛苦。”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哪有那麼多可是,隔壁幾個鄰居家的小孩兒不都是自己一個人上下學麼,人家就不像你這麼多事,洗漱完趕緊睡覺,明天還得早起背單詞。”
說罷關上房門走了出去,隻留下我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
我本以為我媽回來會問我一句餓不餓,冷不冷,哪怕隻有一句,可是一句都沒有。
在她眼裏,我不是一個孩子。
我應該是一個戰士,一個無堅不摧的小戰士。
所以我不會害怕,我不會感到饑餓,我甚至不會哭泣。
因為在她的字典裏,這些都是弱者的借口,而她,堅決不允許我成為這樣的弱者。
那天以後,每天放學回家,我都會遇到放學回家的姐姐,她總是會找各種理由送我回家。
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她會聽我講我心裏想說的話,然後摸摸我的頭說不難過。
我們就像兩隻同病相憐的小獸,在寒冷的冬日裏依偎在一起,一同取暖。
“清華,你要好好讀書,隻有讀書才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才能到達你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
“姐姐,你以後會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傻丫頭,我和你不一樣,你比我聰明,雖然你家裏管的嚴,但是他們應該是愛你的,不像我,是多餘的。”
“不會的,姐姐,對於我來說,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你是最好的姐姐。”
太陽落山前,我們一同坐在小區附近小公園的草坪上,約定著一起好好學習,遠離這個家。
上天似乎是聽到了我的祈禱,所以在一片陰暗的日子裏撕開了一道口子,讓陽光透了進來,讓人心生向往。
我開始不再抵觸學習,是的,抵觸。
在這之前,我內心是抵觸學習的。每次我媽在耳邊反複念叨要考滿分上清華的時候,我就想把手裏的書撕了扔在她臉上。
然後大聲告訴她,有本事自己去考,自己飛不高就下了一個蛋指著這顆蛋飛,隻能證明她的失敗。
道理都懂,可是我不敢說出口。
我怕她,怕到一種什麼地步。
她不小心碰了一下桌子,我都會打個哆嗦,我害怕她指著我的額頭說我比豬都笨,我更害怕她把我和別人放在一同比較。
我不理解為什麼很多父母都喜歡拿自己的孩子和別人比較,然後開始貶低,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們謙虛。
在我看來,那不是謙虛,那叫虛偽。
虛偽到一個假意用正向的詞來掩飾自己的欲望,給自己的貪心找一個完美的借口,說服自己的同時也說服別人。
似乎這才是他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