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齊敏等侍婢隔著簾子來請示晚飯設在哪裏,得了回信兒就去辦了。
李琚讓她們先送熱水來,
巫明麗懶洋洋地賴在床上不想動,連手指都沒力氣了,整個人像被拆了又重新安上的一樣。
李琚還像個小狗似的在她脖頸邊肩頭拱來拱去,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貼貼。
“明姐姐,你和我想的不一樣。你真好。”
巫明麗側過臉來,唇角一勾:“你想的是怎樣,實際又是怎樣?”
“說不上來。反正不一樣。嗯,比如說姐姐白天陪我瞎胡鬧,比如姐姐主動給我......我以為姐姐要勸我不要白日宣淫哪,好好讀書哪......”
“傻子。”巫明麗抬起蔥白似的指尖,戳他腦門兒一下,“咱們是夫妻,夫妻是一體的,你高興我才高興啊。在外麵,咱們互相護著對方的體麵,在家裏關起門來,隻要不殺人放火,就圖個咱們自個兒享受。別的事兒啊,理什麼呢?”
李琚愛聽這個,連連說:“姐姐說的真對,是這麼個理兒!”
巫明麗覺得脖子酸,又扭頭回去擺正了,說:“幫我按按腰,酸得疼。你呀,真是頭大狗熊,我腰上有蜜還是怎麼的?等會兒讓丫頭們看見,不笑話我不知羞恥,倒要笑話你不懂疼人了。”
“我是大狗熊啊,我小名兒就叫猾羆,比大狗熊還熊。”李琚樂嗬嗬的,摸了摸被巫明麗戳的腦門,美滋兒美滋兒的,又湊了上去,摸到巫明麗的腰上按了起來,“我按得重不重?姐姐,要是按疼了,就說一聲。”
他的力氣是收著的,巫明麗覺得剛剛好。
她隻是看著纖弱,其實身體還健壯,她打了兩年的五禽戲和八段錦,早就練起了紮實的身體底子,並非真的弱不禁風。
“不輕不重的,剛剛好。”巫明麗哼哼兩聲,對這個傻丈夫還是滿意的。
聽話,好哄,能幹。
至於他的缺點——對下無仁,對上守禮,對巫明麗並不算缺點,反而是優點。
隻是可憐信王府的一些下人罷了。
兩人相疊著躺了一會兒,侍婢們將熱水取了來,巫明麗和李琚重新沐浴,抹好了脂膏,換了燕居服,李琚牽著巫明麗來到旁邊小耳房,晚飯就設在這裏。
林林總總的,四五十個碟兒,有幾樣是帝後覺得好,特賞下來的,有幾樣是外麵的兄弟、好友送來給他們嘗鮮的。
李琚要大口喝肉,大碗喝酒,現在最好的酒也不大醉人,李琚喝了四五碗才有一點兒微醺,巫明麗陪喝了兩盞,是甜絲絲的米酒,也不上頭,就喝個樂子。
飯菜極好,搭配得很得益,巫明麗惜福養生,這一桌子飯菜,除了有李琚偏好的各色肉品,也有時令鮮品。
晚飯巫明麗隻吃七分飽,吃完了不著急撤,而是坐在一旁和李琚湊趣,順便剝蓮子吃。
蓮蓬是宮外人送來的,京城的水土養的荷花結子不甚好吃,這是李琚的不知道哪一位朋友自家暖房養的江南紅花蓮蓬,香甜粉糯。
李琚不解吃,巫明麗就一顆一顆剝出來,捏去外麵的一層膜,剔去蓮心,擺在青瓷小荷花碟子裏,清淩淩的好看。
巫明麗自己嗑幾個,順手給李琚也塞幾個,還剩一些,喂了鸚鵡。
徐媽媽等服侍的人,不是很讚同他們夫妻倆這樣沒個正形,但是她們是奴仆,管不了主家。
而且新婚夫妻,黏糊甜蜜是應該的。
一頓黏黏糊糊的晚飯吃完,天就徹底黑了。
有些沒動的菜,分給了仆婢們吃,徐媽媽這樣的老人能得一道完整的,齊敏清芳這樣的年輕孩子,兩個人甚至三四個人才分一道,還有不上來伺候的小丫頭,連殘羹冷炙都沒有。
一個中年宮女帶著人來撤走了席麵,夫妻二人挪到了裏麵的小書房休息聊天。
小書房裏本沒幾本書,巫明麗帶來的書太多,屬於王妃的那邊寢室放不下,征詢了李琚的意見,巫明麗將遊記、話本之類的放到了李琚的小書房。
李琚隨手抽一本,是個彩圖話本,講的是《定軍山》的故事,不看字兒隻看圖也看得明白是什麼。
李琚說:“這個好,原來天下還有這樣的書,我當都是些之乎者也呢!”
巫明麗笑道:“書,就是紙上有字兒,集合成冊。我又不考狀元,那些書我也不愛看,還是話本子好。《定軍山》我才拿到沒幾天,看了看,總不如《火燒赤壁》那一套好。”
說罷,巫明麗將一套二十冊、由畫匠手工設色的畫圖本兒拿了來,翻開第一冊第一頁,就是“曹操率水軍八十萬臨江”一圖,畫上的魏武氣勢洶洶,誌得意滿,果然梟雄。
李琚連誇了三聲“好”,又說:“姐姐,我拿這個去看可使得?”
“都說了你我是一家人,夫妻本一體,你愛看什麼就拿什麼,若是弄丟、弄壞了、送人了,和我的丫頭說一聲,她們自然找人補買了來的。”
李琚高高興興,拿了這精致玩意兒,愛不釋手。
宮裏藏的書畫很多,李琚實在看不明白,什麼雲山霧罩的,寫意寫實,什麼唐黃庚寅山水花鳥,還不如避火圖裏的美人兒香,但是那美人兒們“態濃意遠淑且真”,也就那麼個意思,又不如這話本子上的謀臣猛將好。
畫匠畫得糙,可他看得懂啊!
他剛細細摩了兩頁,他的伺候嬤嬤和徐媽媽一起來了。
徐媽媽遞過來五個賬本給巫明麗:“這一本是嫁妝冊子,這一本是外麵的鋪子和田莊,這是人情往來,這是咱們後院兒來往的支取簿子,這幾天的賬不明白,回頭開了庫房對一對才好。”
徐媽媽沒說庫房鑰匙給誰收著,但是明顯暗示巫明麗得拿了來。
巫明麗沒接這個話,隻是打開賬本,讓多點了幾盞明燈,一頁一頁快速翻看。
那邊李琚的嬤嬤則是拿著外麵的書信來的:“馮小將軍遞信兒,他才得了兒子,一個月不能赴約了。”
李琚頭也不抬:“知道了,就說我新娶媳婦,在家陪媳婦,也不去了。”
他剛才估算了一下,皇子妃放在小書房的話本子就有幾百本,如果都是《火燒赤壁》這樣的,他能看一年。
嬤嬤賠笑又說:“主人,那怎麼送賀禮呢,還照往例?”
李琚揮揮手:“問夫人,你也是老人了,這麼個理兒不明白?夫人進了府,我的事都叫夫人把總著,也就是了。”
巫明麗笑道:“你們爺們兒外頭的事我才懶得管呢。我也不懂你們今日賽馬,明日蹴鞠的,我倒是能給個彩頭,可是你們吃酒啦、養蹴鞠手啦......我都不知道嘛。那些內院的來來往往,那才是我的本分呢。”
李琚便想了想,說:“在理。那我的花銷,我自己決定,但是你給我記著。”
“哎,我知道了。”
李琚於是叫人把庫房鑰匙、賬本等,都取了來給巫明麗。
而巫明麗要處理的第一件事,就是這“馮小將軍”抱兒子的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