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曲蕤颺進來的時候,她們整好跪足了一個時辰。曲蘿衣偷摸著衝曲倪裳眨眼,可惜曲倪裳正襟危跪,並沒有理會她。
有關於應對曲蕤颺的法子曲蘿衣也教給過曲倪裳,她是這麼說的:
“姐,如果穿幫了你就哭,你這麼好看,一哭父親心就化了,還談什麼懲戒;再有,你就誇父親,父親任職大理寺卿,什麼剛正不阿、鐵麵無私父親最是愛聽,他高興了一切便都好說了。”
事實證明,曲蘿衣的這一套長期鬥爭經驗總結,被證明確有成效。曲倪裳受寵,隻要效仿,無論犯下何等大錯,都可以一筆揭過。
誠然,哨子實則是曲倪裳吹的,狗亦是她放的。曲倪裳去東宮請罪,並不是替曲蘿衣頂罪。外人或許不明,曲蘿衣卻最是清楚不過了:
“外人隻道曲家嫡女端穩持重,我卻知道姐姐是最耿直的人,斷不能忍下太子京都城郊宣淫之事。妹妹我也就是抽出鞭子嚇唬嚇唬太子,要論放狗,借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啊!可惜啊,父親對我的成見太深,調皮搗蛋之事想也不想,便以為是我幹的。”
曲蘿衣攤了攤手,她們姐妹日常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太過對立,父親不由分說就將她押進了祠堂,又當機立斷讓曲倪裳替自己領了“罪”。
“你為何要將錯就錯替我領罪?”曲倪裳一邊問,一邊把她膝下墊著的兩個蒲團子分了曲蘿衣一個,曲蘿衣就近伸了那隻剛剛受過罰的手去接,觸到傷處,齜牙咧嘴:
“你當我願意挨這一下嗎?”
曲蘿衣嘟噥道,她回眸看向祠堂外的回廊,曲蕤颺頎長的身影消失在燈下,蕭索的背影引得曲蘿衣發出了難得的感歎:
“父親他老了,當初他把我娘和我接回來的時候,是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連腰也不大能挺直了!”
她轉過臉麵向曲倪裳,祠堂的明燈映照著她的臉,給她黝黑的臉色平添了幾分柔和,連一貫大大咧咧的語調也變得惆悵了幾分:
“姐,咱倆快及笄了,留在閨中的日子不長了,就別一起氣爹他老頭子了!橫豎我已經是歪瓜裂棗了,姐姐你便是曲家全部的希望了,給老頭子留點盼頭吧!”
曲蘿衣五歲的時候,被曲蕤颺從外放的任上接回京都曲府,麵對曲夫人抵死不從的態度,曲蕤颺雖任其打罵,但也說了一句讓曲蘿衣記憶猶新的話,他說:
“碧落,我承認,這是我犯下的錯誤。但是既然犯下了,便是我的責任了。”
曲倪裳偏過頭,她不能想象有一天太子蘇久屹對她說:
“倪裳,我犯了錯,但是既然犯下了,就是我的責任了。”
曲蕤颺把曲蘿衣母女接進府的時候,彼時已然成婚生女的朱碧落或許沒有選擇,但是如今的曲倪裳與東宮,縱有漫天的流言,卻還缺了一紙婚約。
曲倪裳以為,自己有一些掙紮的餘地。
她走出宜和殿大門的時候,曾鄭重地對太子說:
“殿下,倪裳本心裏不願與人共享一夫。”
曲倪裳知道太子是儲君,是注定了要後宮佳麗三千的人,他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給倪裳任何切實可行的承諾,但倘若他願意再騙她一下,再哄她幾回,她內心的掙紮便也會更長久一些。
沒想到的是,東宮直接用事實,逼迫曲倪裳放棄了不切合實際的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