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兄一早就得上朝去。
「綰綰,中午我會過來用膳。」他輕柔的吻了吻我,便離開了。
我掀開簾子,新來的侍女們紛紛圍上來,替我更衣洗漱。
皇兄從小就對我有種近乎病態的占有欲。
小到貓狗,大到閨中密友。
我一旦表現出偏愛某種東西,皇兄就會毫不留情的全部毀掉。
在他掌權後,更是如此。
昨夜,若是我繼續求情,那些宮人一定會禍連九族。
侍女們看見我身上曖昧的痕跡時,皆緘默的垂下眼。
皇族秘辛,不足人道。
隻有宮中老人知曉,我並非皇家的金枝玉葉。
我不過是母妃帶進宮裏的添頭而已。
我的母妃是風塵女子,當年皇帝微服私訪時,便一眼相中了母妃的美貌,不顧他人勸誡,硬是把母妃引進了宮中。
母妃的帳中客扳著指頭也數不清,我並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誰。
皇兄的母妃,卻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官女子,先皇醉酒後,與她荒唐一夜,便全然忘記了這名女子,這女子產下皇兄後,便鬱鬱而終。
所以我和皇兄,也隻是名義上的兄妹。
身份尷尬,母妃出身又不好,我在宮中備受淩辱。
因為處境相似,護著我的,也隻有皇兄一人。
思索到一半,侍女捧過來一條湖藍的流仙裙,裙裾飄飄,樣式十分繁麗。
「殿下,這是陛下親自選的,奴婢為你換上。」
我每日的服飾珠寶,都是皇兄親自挑選了送來的,若得了空,他還會親自為我梳理發髻。
我沒有多言,乖順的穿上這條衣裙。
我厭惡極了這死氣沉沉的湖藍色,但我不敢違抗。
要在皇兄手裏活下去,隻能扮演言聽計從的漂亮人偶。
午膳時,皇兄十分準時的來了。
桌上滿滿都是我愛吃的菜式,皇兄自己沒怎麼動筷子,反倒殷勤的給我布菜盛湯,笑眯眯的看著我吃。
飯後,皇兄給我一個小玉瓶:「之前的藥吃完了吧?這是太醫們新熬的藥。」
我腿有疾,一直是皇兄的心病。
當年皇兄逼宮,我陪著皇兄一起,卻意外受了傷。我昏迷數月,從鬼門關闖了回來,腿卻莫名癱軟,再也不能行走。
明明當時,太醫說過,我的腿隻要好好調養,假以時日,能恢複如初的。
漫漫過了三年,我的腿還是沒半點氣色。
皇兄召來天下名醫,共同出謀劃策,為我治腿。
但卻見效甚微。
「皇兄,綰綰不想吃這藥,又苦又沒用。」
皇兄的語氣不容置疑;「病去如抽絲,世上哪來那麼多神丹妙藥?吃了這藥,綰綰的病才能好。」
我隻得旋開藥瓶,往嘴裏塞了一顆藥丸。
「綰綰,等你腿好了,皇兄就帶你去大漠,去雪頂,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皇兄抱住我,輕輕蹭著我的耳垂。
他說的真摯,我隻是笑笑。
皇兄和我溫存一會,便起身去勤政殿了。
我轉過身,趁婢女不注意,偷偷吐掉含在舌下的藥丸。
趁著這難得的閑暇,我坐上四輪車,讓侍女推著我去太液池。
春日燦爛,太液池波光粼粼。
我穿過羊腸小道,隔著垂下的柳簾,卻遙遙看到了周祁。
他是風頭正盛的狀元郎,一身朱色的朝服,當真是玉麵郎君。
年少成名,品貌皆佳。
他是京中小娘子的閨中夢裏人,於我而言也是。
但我不敢表達我的仰慕之意。
一是因為,我身有惡疾。
二是因為,如果讓皇兄知道我的心意,那周祁,必死無疑。
我讓侍女推著我離開。
遠遠的,背後卻傳來清朗的呼喊聲。
「殿下!」
我心中一跳,緊張的讓侍女停下來。
周祁朝我行了一禮,遞上一方手帕,帕角端端正正的繡了我的名諱。
「臣周祁,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前幾日夜宴,臣在湖畔撿到了這手絹,怕有心人拿著這手帕作祟,便冒死上前,望能物歸原主。」
我讓侍女收下手帕,抬頭,卻對上一雙溫柔如春風的眼。
我心跳的厲害,低著頭道了聲謝。
周祁欲言又止,又說:「臣見殿下麵有愁色,殿下千金貴體,萬自珍重,若臣能為殿下解憂,則臣萬死不辭!」
他這話說的奇怪。
我仰頭瞧了他一眼,卻見周祁的眼神不住的落在我脖子上。
宮中人多口雜,皇兄並沒有避著旁人。
周祁說不定也聽見了一些風言風語。
我眼眶酸澀,低頭道謝後,匆匆讓侍女推著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