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家裏來了一個漂亮女人。

她和這個村子絕大多數的女人一樣，都是「大黑車」拉進村的。

她進門的第一天起，就鬧了個底朝天。

可我知道她翻騰不了多久。

因為到最後，都得認這個命。

1.

「你個狗娘養的，趕緊放老娘出去！」

角落的廂屋裏，這樣的喊叫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婆婆已經幾天沒給她飯吃了，她還能喊的這麼大聲。

真有力氣，以後下地肯定是一把好手。

我坐在院子裏，端著碗喂我的兒子寶栓吃飯。

眼睛卻不敢往廂屋再看一眼。

寶栓一直想回頭看聲音傳來的方向，被我一筷子打了手，「哇」一聲的就嚎了出來。

婆婆從屋子裏出來，聽見了寶栓的哭聲，急急忙忙把寶栓摟進了懷裏：「哦呦呦我的乖孫，怎麼啦這是？」

轉頭就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怎麼看的孩子？有你這麼當媽的嗎？哭壞了我們老劉家的種，我讓老大打死你！」

還沒等她數落完，廂房裏又傳來一陣動靜。

婆婆的注意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

「這個潑婦！都幾天了還不老實！」

婆婆罵罵咧咧的叫了我小叔子鐵蛋一起進了廂房。

沒過多久，廂房裏就傳來了女人怒罵的聲音，後來聲音漸漸變小，好像被人捂住了嘴。

婆婆得意的走了出來，小叔子仍然還在裏麵。

我歎了口氣。

何必呢，早點認了，何苦受這個罪。

那個女人，是我婆婆和鐵蛋從黑車上捆回來的。

那輛黑車每兩個月都要來一趟。他們每來一趟，村子裏就多了幾個媳婦兒。

那些媳婦兒個個都哭爹喊娘的，嚷嚷著要走，可最後一個也沒走成，都好好的留在村子裏。

那個女人被綁回來的時候，一身豹紋吊帶長裙，一張臉抹的花花綠綠的，很好看，和之前村裏來的那些灰頭土臉的女人都不一樣。

小叔子鐵蛋叫嚷著這女人花了他五萬塊錢，長這麼好看，花再多也值了。

我丈夫鐵柱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又看了看我，沒吭氣。

我知道我丈夫心裏頭在想啥。

我是我爹媽賣給老劉家的，八百塊錢。

我十四歲就在老劉家當媳婦，現在，我丫頭香巧都十四歲了。

八百塊錢和五萬塊錢，咋能比呢？

再說五萬塊錢，我婆婆一下子就拿出來了，屬實是驚了我一下。

婆婆則是一改往日對我嫌棄的態度，笑眯眯的跟我說，這個女人以後就是我弟媳婦兒了。

可是這個女人不願意，罵爹罵娘的，連摔帶打，力氣還大的很。

最後鐵柱和鐵蛋兩個人一起才把她扭進了廂房，把她拴了起來。

婆婆氣了個半死，不給她送飯吃。

那女人卻硬生生的扛了好幾天。

我還知道，鐵蛋按著平時村裏對付新媳婦兒的法子，每天晚上都去廂屋裏。

那個女人天天晚上扯著嗓子叫喚，壓根不在乎有沒有人聽見似的。

我第一次見這樣的，我丈夫應該也第一次見。

他晚上在被窩裏的動靜，我都曉得。

但是我得裝作不曉得。

我活著的奔頭，就是我的香巧和寶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