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傅沉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解釋,自己做這些並不是是出於恨意,而是真心想讓慕煙溪留下來好好治病,兩個人重新開始。
他是喜歡慕煙溪的,之前隻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原本他以為慕煙溪這兩天安靜下來是因為想起了曾經的愛,卻沒想到她是想到了死。
如果是這樣,他願意親手將人送走至少人活著還有挽回的可能,如今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傅沉閉了閉眼睛,一句對不起緩緩的從嘴中溢出。
“你真叫我惡心。”陸驍明目張膽的翻著白眼,走到病房門口焦急的朝裏麵探望,想知道慕煙溪的情況。
大概過了十幾分鐘,病房的門才緩緩打開,醫生有些沉重的看著病房外的兩個人歎了一口氣。
“病人已經走了,你們準備後事吧。”
“醫生,這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死?我求求你再救救她,能不能把所有能用上的方法都用上?我不能沒有她,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麼死了。”
傅沉徹底慌了,抓著醫生卑微的祈求。
陸驍卻沉著一張臉走進了病房,隻見麵色慘白的慕煙溪平靜的躺在床上,腕間的傷口已經做了處理,可那道醜陋的疤痕依舊清晰可見。
他停在床尾處不敢靠近,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為什麼不再等等呢?再等等我就來了,我一定會接走你的,你為什麼一定要選擇這樣的方法離開呢?明明就隻差一點兒了。”
外麵的醫生並不知道三個人之間的關係,隻是安慰傅沉幾句便抽身離開。
房間裏的護士收起搶救的設備,將空蕩的病房留給了他們。
傅沉和陸驍一樣站在床尾不敢靠近,希望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夢。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如此徹底的失去她,更沒有想過失去她會這麼難受,像是一顆心被人生生剖了出來,又被丟在地上狠狠踐踏。
兩個人一直站到值班的護士看不下去打了一盆水幫忙給慕煙煴擦幹淨臉,也沒有挪動一下位置。
“你們到底誰是她的家屬?人都已經走了,你們都不幫忙張羅著辦後事嗎?難不成打算將這些事情丟給醫院?”這個小護士剛來沒多久,第一次看到科室裏死人,私心的想讓病人走的體麵一些。
“我來。”陸驍猛地推開傅沉往前一步,“護士,我這就給殯儀館打電話,讓他們安排車過來接,不會耽誤太久的。”
“憑什麼是你安排?”傅沉不服氣的走上前去打掉了陸驍試圖將人抱起的手。
“你們已經離婚了。溪溪死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脫離你。如果說我沒有資格給他辦葬禮,那麼你就更沒有資格了。”陸驍毫不猶豫的揭穿了傅沉虛偽的麵孔。
這話讓原本想要伸手去抱屍體的傅沉抖了一下,但很快又調整過來。
“就算離婚了,我也是他哥哥。”
“虧你說的出口。”陸驍笑的嘲諷,再配上臉上還未幹涸的眼淚,有種詭異的協調感。
“要不是你逼死慕伯父,溪溪會走上絕路嗎?你這樣的人,有什麼提他!”
陸驍說著衝過去將人一把推開。“你不要碰溪溪,她生前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了。你要是真的對他還有感情,就應該識相一點,自己離開,別逼我對你動手。”
傅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他的話語中漸漸消散,呆愣的站在牆角,眼看著陸驍將人抱走。
等他後知後覺得追上來時,人已經上了殯儀館的車。
他隻能獨自開著車在後麵跟著。
看到屍體被送到後院的焚化爐他紅了眼眶呆愣的看著,直到陸驍抱著骨灰盒走出來從忍不住哭了出來。
想要衝過去抱走骨灰盒,但人剛靠近就被陸驍躲開。
“人都死了,你都不能讓她走的安心一點嗎?”
“我是她哥,想送她最後一程有什麼錯?”傅沉不能再提兩個人結過婚就隻能提曾經被慕家收養的過往。
陸驍冷笑一聲。“你還記得呢?溪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還記得嗎?”
他說著故意把骨灰盒放在傅沉的眼前晃了晃,趁著他還沒反應過來時迅速上車離開。
傅沉開車去追,一路追到了陸家。
兩家的保鏢在外麵打的不可開交,陸驍愣是硬著頭皮沒讓傅沉靠近骨灰和半步。
“你就不怕我對付陸家嗎?”傅沉惡狠狠的盯著從屋子裏出來的人,試圖警告。
陸驍已經給自己換了一身黑色的喪服,懷裏抱著骨灰盒,看都不想看傅沉一眼。
幾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他給慕煙溪安排好後事。
傅沉眼看著車開走也沒工夫管那些保鏢打架,自己開著車迅速跟了上去。
陸驍猜想慕煙溪選擇如此決絕的方式離開是因為被傷透了心,要真說掛念,恐怕隻有已經躺在墓園裏的伯父伯母。
他將骨灰盒安置在了慕伯父和慕伯母後麵一排的位置,算是讓他們一家人團圓。
至於跟在身後的傅沉,他暫時不想管。
雖然人死如燈滅,但是活人總是要替死人好好守著。
陸驍在墓碑前從天亮站到天黑,又從天黑站到天明。
傅沉同樣在不遠處看著,眼裏的悲痛根本藏不住。
兩個人互相僵持,誰也看不上誰。
誰也不知道他們站了多久,隻記得陸驍讓傅沉好自為之。
傅沉心痛的跪在墓碑前看著上麵的黑白照片,淚如雨下。
“溪溪,對不起。我沒有想過我做的這些事會對你傷害這麼大,我也沒有想到你會得癌症。我原本以為報了仇我會很快樂的,可是當我得到公司並且和你離了婚就隻想把你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為此我做了很多錯事。一開始我以為我做那些是因為我恨你恨慕家,可後來我才發現這些年的朝夕相處對我並不是毫無影響。
我對你有愛,但這愛比不上給父母的仇。等到我報完了仇,卻一直試圖逃避我們的感情,想要麵對時你卻對我退避三舍。
怪我,都怪我。
是我胡亂發瘋才讓你變成這樣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說到最後他已經泣不成聲。
三天後。
躲在殯儀館的慕煙溪趁著夜深人靜跑了出來。
這一番謀劃總算沒有白費。
現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人生剩下的時光終於隻屬於自己。
慕煙溪為了不讓人認出來一直帶著鬥笠,不停的往大山裏走。
之前待過的村子已經不能待了,隻能去更大的山裏碰碰運氣。
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時不時的咳嗽和鼻子裏冒出來的血都是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
可是慕煙溪並不在乎,她隻想躲進大山裏,不被任何人找到。
不記得走了幾天,她帶出來的幹糧已經徹底吃完了,在大山裏獨自趕路的她還迷了路,又累又餓的她聽著最後一絲力氣,找到一個山洞躲了進去,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原本以為這就是生命的盡頭,卻沒想到再醒過來時一眼看到了慘白的天花板。
“死亡是這樣的嗎?”